夜幕如墨，府中红烛摇曳，喜庆的红色将裴府染得通明。门外花轿静候，锣鼓喧天，爆竹声声，百姓们纷纷驻足，都想一睹这位新科状元郎如何迎娶当朝宰相嫡女。
裴砚立于大堂中央，一身大红喜袍，面容却冷峻如霜。他垂眸望着脚下的红毯，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这场政治联姻的本质，他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方便查案，借宰相之女的身份深入官场核心。可即便如此，心中那道身影始终萦绕不去——那个常着素衣、眼神清冷的女医。
“拜堂！“司仪一声高喊，嘈杂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新娘由丫鬟小心搀扶入堂。头戴凤冠，一袭红衣勾勒出窈窕身姿，脸蒙红纱的萧茯苓缓步向前，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矜持与优雅。裴砚的目光却一直游离于窗外，仿佛在期待某个人的出现。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婚礼流程一丝不苟地进行着，宛如一场精心排练的戏剧。礼成后，裴砚牵着新娘的手穿过宾客如织的花厅，向内院走去。他的手指冰凉，触碰萧茯苓指尖时，没有一丝新婚夫婿应有的温情与喜悦。
酒宴上，裴砚滴酒未沾，只冷眼旁观朝中官员觥筹交错。不过半个时辰，宴席上便出现异状。先是几位小官面色潮红，言语含糊，继而有人开始撕扯衣衫，有的痛哭流涕，有的狂笑不止，更有甚者竟喃喃自语，仿佛与幽灵对话，哭喊着要去见故去多年的亲人。
“大家不要慌，可能是酒水出了问题。“裴砚锐利的目光扫向角落里的杯盏，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心中已有计较。这场闹剧正合他意。
趁乱，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喧嚣的宴席，轻车熟路地登上府邸最高处的屋顶。月色如水，繁星满天，一道修长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新婚大喜之日，新郎官却来陪我这个穷医女对饮，不怕新娘吃醋？“沈昭手持青瓷酒壶，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发髻简单挽起。月光下她的肌肤如羊脂玉，比起婚宴上那些浓妆艳抹的闺秀，更显得清冷出尘。
裴砚在她身边坐下，嘴角微扬：“她恐怕没这闲心。“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沈昭斟满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裴砚：“恭喜大人喜结良缘。“她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揶揄，“下面闹得不小呢。“
“你明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裴砚接过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昭，“下面那些人可都中了'醉生梦死散'。你的手笔？“
沈昭轻抿一口酒，镇定自若：“此毒无色无味，下在酒水中，半个时辰后便会使人产生幻觉，露出心中最深的欲望与恐惧。大人不妨看看，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们，究竟有多少肮脏秘密。“她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盛满了星光。
裴砚眯起眼睛：“你又打什么主意？“
“大人不是一直想知道谁在朝中散布蛊毒吗？今晚这场混乱，不过是给您提供一个机会。“沈昭起身，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刀削般锋利，“宰相密室的位置，我已经确定，趁着他们都中了药，正是取账册的最佳时机。“
裴砚沉默不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他眉头微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话音未落，裴砚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开始模糊。他猛地抓住沈昭的手腕：“你在酒中下药？“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
沈昭不躲不闪，任由他抓着：“大人，您太紧张了。我只是在酒中加了点醒神的药引，好让您一会儿能看清楚我的手段。“她的声音柔软如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砚踉跄着站起身，却发现身体的控制力在逐渐消失，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沈昭，你到底是谁？“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挣脱他的钳制，转身向院内望去：“大人稍等，好戏马上开场。“
下方的婚宴已彻底陷入混乱，官员们的失态行为越来越离谱，有的开始吐露朝中秘事，有的竟公然承认贪污受贿的罪行。在这片混乱中，新娘萧茯苓已被丫鬟搀扶回洞房，她也显现出药性发作的迹象，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你对她做了什么？“裴砚强忍眩晕，质问道，眼中燃起一丝怒火。
沈昭微微一笑：“放心，她不会有事。只是睡一觉，明早就不记得今晚的事了。“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纸人，在月光下微微一晃，那纸人竟活了过来，与萧茯苓一般模样，连眉眼间的神韵都一模一样。
“傀儡蛊...“裴砚瞳孔骤缩，即使身为朝廷第一鉴毒师，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蛊术，这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沈昭抬手一指，那纸人便轻盈跃下，转眼间消失在洞房窗口。不多时，一道青影自宰相院中掠过，沈昭手中多了一本暗红色账册。
“宰相与南疆五毒教的交易记录，这些年来朝中官员被下蛊的名单，都在这里。“沈昭将账册递给裴砚，“大人想查的案子，答案都在这本册子里。“
裴砚勉强接过账册，翻开页面，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蛊毒交易的细节，每一页都是一桩震惊朝野的秘密。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那是一幅画像，画中人物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女童，眉眼间竟与沈昭有七分相似。画像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药王谷遗孤，蛊王血脉。
就在裴砚震惊之际，药效彻底发作，他的理智被一片混沌取代。恍惚中，他看到沈昭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位教导他蛊术的神秘女子重叠。
“你...究竟是谁？“裴砚猛然起身，掐住沈昭的脖颈，眼中尽是迷乱与愤怒，“为何会我教她的蛊术？那些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术，你为何会？“他的手指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纤细的喉骨。
沈昭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色渐渐泛白，却不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中似有万千故事：“大人，您认错人了...“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几不可闻。
月光下，两人僵持不下。裴砚的手指深陷沈昭白皙的脖颈，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发现了屋顶的异状，正朝这边赶来。
沈昭抓住最后的机会，手指在裴砚腕部一点，他顿时全身瘫软，跌坐在地。
“大人，这账册您好好看看，或许能找到您想要的答案。“沈昭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声音沙哑，“至于我是谁，您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说完，她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裴砚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醉意微醺中，他唇边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这场婚姻是一场政治交易，这场宴席是一场蛊毒试验，而这个神秘的女子，究竟是敌是友，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裴砚将账册紧紧握在手中，视线模糊中，那最后一页的画像仿佛在月光下活了过来，女童天真的笑容与沈昭冷峻的面容交替闪现。
“沈昭...“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已西斜，婚宴的混乱仍在继续，裴砚独自坐在屋顶，任凭冷风吹散几分醉意。新婚之夜，新郎却独自在屋顶对月痴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裴砚心中清楚，今夜过后，局势将彻底改变，而他与沈昭之间，也将迎来一场更加激烈的博弈。
或许，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他们不过是被卷入其中的可怜棋子。唯一的区别是，他已经看到了一些棋局的真相，而这，或许就是沈昭今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