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昭轻轻掩上身后的暗门,药王谷密室入口再次隐没于幽暗之中。三日已过,莫三姨太被裴砚派人接走,而她却没有随行,反而独自踏入了这个许久未曾造访的地方。
药王谷,曾经医术鼎盛的隐世门派,二十年前一夜之间满门覆灭,只留下尸骨与残垣。沈昭对这个地方的记忆模糊不清,只知道幼时曾在此生活,后被师父带走拜入医门。如今,宰相账册中的画像与裴砚话中的暗示,都指向一个可能——她与药王谷的关系,远比想象中复杂。
密室深处,沈昭举着火把缓步前行。墙壁上布满古老的蛊医壁画,记载着各种蛊虫的养殖与解毒之术。这些壁画她曾在医书中见过描述,却从未亲眼所见,如今身临其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为何这里会给我如此强烈的熟悉感...“沈昭低语着,指尖触碰冰冷的墙壁,仿佛能感受到墙中蕴藏的千年医道。
甬道尽头,一个宽敞的石室显现眼前。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散落着几本泛黄的医案和已经风化的草药。这些医案封面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沈清秋。
“娘...“沈昭手指微颤,轻抚那熟悉的字迹。沈清秋是她的生母,也是药王谷最后一代杰出的女医,据说医术精湛,尤擅解蛊。
她小心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医案,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奇难杂症的诊治方法,每个案例都标注了详细的用药和针灸手法。“难怪裴砚说我的医术与药王谷有关,原来这些都是娘留下的医案。“沈昭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然而,当她翻到最后几页时,脸色陡然凝重。最后一个病例记载的不是寻常疾病,而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裴砚的师父,当朝太医院院使钱琮,竟是二十年前药王谷灭门案的主谋!
“这...“沈昭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字迹,医案上不仅有详细证据,还附有钱琮与南疆蛊师密会的记录。更令人震惊的是,医案中提到钱琮曾秘密培育一种名为“噬心蛊“的奇毒,意图用于谋害当时的太子。
就在沈昭沉浸在震惊中时,石室一角忽然传来轻微震动。她警觉地抬头,发现角落有一处墙壁与周围纹理略有不同。走近细看,那处墙壁上刻着一个几不可见的蛊纹,形如首尾相连的小蛇。沈昭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入蛊纹中心。
“咔嚓“一声,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更为隐秘的内室。沈昭屏息踏入。内室比外面的石室小得多,中央放置着一口冰棺,周围点燃着蓝色火焰,即使二十年过去,依然不曾熄灭。
沈昭走近冰棺,透过半透明的冰层,她看到一颗浸泡在液体中的心脏,表面布满蛊纹,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即使被冰封多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蛊人心脏...“沈昭低语,这是传说中的禁忌之物,以蛊养心,以心育蛊,生前是蛊医,死后亦为蛊器。
冰棺旁的石台上放着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写着“药王谷主遗诏“几个大字。沈昭颤抖着手拿起展开。
“吾乃药王谷第十八代谷主,以医济世,以蛊救人。今留此信,为我药王谷平反。谷灭非天灾,实为人祸。钱琮为一己私利,盗我谷秘术,培育噬心蛊,意图谋害太子。吾察觉此事,欲向朝廷举报,不料钱琮勾结南疆蛊师,夜袭药王谷,满门被灭...“
沈昭读到这里,眼泪不禁滑落。继续往下,她的表情从悲痛变为震惊:
“然钱琮谋害太子之事,另有隐情。太子身患奇疾,寻常药石无效,钱琮建议用蛊医之术救治。然其暗有图谋,欲借机控制太子,为己所用。裴门弟子裴砚,当时尚幼,却天资聪颖,精通蛊理,是我药王谷千年难遇的蛊医之才。钱琮欲收为己用,故诱其入门下,同时灭我满门,以绝后患...“
“裴砚...药王谷的蛊医之才?“沈昭惊讶地喃喃自语,原来裴砚与药王谷渊源如此之深。
遗诏的最后一段,更令沈昭如遭雷击:
“钱琮灭我满门,唯独留下我爱徒沈清秋与其幼女。非是慈悲,实为利用。沈清秋医术高绝,尤其蛊毒解法无人能及。钱琮欲以其女性命要挟,迫使清秋协助其培育噬心蛊。清秋宁死不屈,终被杀害。其女下落不明,若有缘人见此遗诏,望寻回清秋之女,继承药王谷衣钵,匡扶正道...“
信笺戛然而止,沈昭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纸张。她就是沈清秋之女,这一点她早已知晓,但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与这样惊天的阴谋相关。
正当沈昭沉浸在震惊中时,冰棺底部忽然亮起一道幽蓝光芒。她低头看去,发现冰棺下方还藏有一物。小心移开冰棺,露出一块被冰封的布帛,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赫然是一封血书!
“此为沈清秋临终血书,愿有缘人得见。“血书开篇就令沈昭心如刀绞。
“吾女沈昭,若你有朝一日看到此信,请记住,药王谷灭门,蛊毒横行,皆因一人——当今皇帝!皇帝幼时患蛊毒之症,太医院无法医治,求助于我药王谷。谁知皇帝痊愈后,非但不感恩,反而贪图我谷蛊术,欲据为己有。钱琮不过是皇帝的一枚棋子...“
沈昭如遭雷击,皇帝竟是这一切的源头!血书最后,还有一段让她彻底明白自己身世的文字:
“我药王谷自古只有一脉单传。每代谷主临终前,会选最有天赋的弟子继承谷主之位。吾师选中了我,而我,选中了你,我的女儿。你虽年幼,却天资聪颖,是我药王谷千年难遇的奇才。钱琮灭门时,我用禁术将你的记忆封印,掩盖你的蛊医天赋,又托付故友将你带离险境。如今你若见此血书,说明机缘已到,是时候觉醒你的蛊医血脉,继承药王谷衣钵了...“
沈昭放下血书,脑中一片混乱。这一切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消化。然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裴砚的师父是灭门凶手,那裴砚又在扮演什么角色?是复仇者,还是帮凶?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脚步声,沈昭迅速收起血书和遗诏,躲在冰棺后方。
“沈昭,我知道你在里面。“裴砚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昭紧握银针,警觉地走出:“裴砚,你跟踪我?“
裴砚一身黑衣立于门口,面色冷峻:“我没有跟踪你,而是猜到你会来这里。药王谷的秘密,你都看到了?“
沈昭冷笑:“看到了不少,包括你师父是如何灭我满门的。“
裴砚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我师父的确参与了灭门,但你可曾想过,他为何在众人皆死的情况下,偏偏留下了七岁的我?“
裴砚缓步走近:“二十年前,我师父带我来药王谷求医。我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床,是药王谷的医术救了我。谷主看出我有蛊医天赋,收我为记名弟子,传我基础蛊术。后来,我师父勾结皇帝灭门时,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之所以留我性命,是因为我知道太多秘密。于是他将我带在身边,以弟子之名实为人质,逼我协助他研究蛊毒。“
沈昭望进裴砚眼里,想找出谎言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深沉的痛苦和隐忍多年的愤怒。“那你现在接近我,又是什么目的?“
裴砚沉默片刻:“最初是为了查清真相,为药王谷讨一个公道。后来...“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脸上,“后来我发现你就是沈清秋的女儿,药王谷唯一的血脉传人。“
沈昭心中一震:“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裴砚点头:“从你第一次为那个中蛊的孩子解毒开始,我就起了疑心。你的针法、用药,都与沈清秋记载的医案如出一辙。后来我查到你的生辰八字,与当年药王谷谷主指定的继承人完全吻合。“
“那莫三姨太腹中的蛊胎...“沈昭想起三日前的事。
裴砚面色一沉:“那是我师父的杰作。他知道我在查药王谷的事,故意设局,想引你现身。莫三姨太已被我送到安全处,蛊胎也已取出,她母子平安。“
沈昭长舒一口气,但又想起冰棺中的心脏:“那冰棺中的心脏是谁的?“
裴砚望向冰棺:“药王谷最后一任谷主的心脏,也是已知的最后一颗'蛊人心脏'。谷主临终前,预感大祸将至,特意留下这颗心脏,封印在此,作为药王谷最后的底蕴。“
沈昭不解:“为何要保存心脏?“
裴砚神色凝重:“因为'蛊人心脏'中蕴含着无尽的蛊毒知识和力量。谷主生前炼制了无数蛊药,解救了无数蛊毒患者,这些经历都铭刻在他的心脏中。得此心脏者,可窥见药王谷千年蛊医精华。“
沈昭恍然大悟:“所以我师父才会封印我的记忆,就是怕我小小年纪无法承受这些知识,被人利用。“
裴砚点头:“不错。而且,你的血脉与这颗心脏有特殊感应。一旦你接触它,可能会引发记忆觉醒,届时...“
“届时会怎样?“沈昭追问。
裴砚深深看了她一眼:“届时你将完全觉醒药王谷传人的身份和能力,成为真正的蛊医。但同时,也会成为皇帝和我师父的眼中钉。“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爷,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皇帝龙体有恙,召太医院全员入宫诊治!“
裴砚面色一变:“开始了...“
沈昭不解:“什么开始了?“
裴砚低声道:“皇帝体内的'帝王蛊'发作了,这是我们等待多年的机会。沈昭,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沈昭看看手中的血书,又看看冰棺中的心脏,沉声道:“我的选择很明确——为药王谷平反,为无辜的蛊毒受害者讨回公道!“
裴砚面色稍霁:“好!三日后,金銮殿议事,你我一同进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露这二十年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