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那一末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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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我们进听雨楼慢慢说。”赢轩闻言,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只要曹英死了,那么一切的麻烦都没有了。

就如一句话说得好,要是有麻烦,解决麻烦的源头就行。

“是,先生。”张亦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赢轩恭敬的行了一礼,连称呼都变了。

既然选择了,那他就不会有任何犹豫。

赢轩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冰冷的雨幕中,赢轩正欲转身,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哥哥~~”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赢轩的脚步顿住,循声望去。只见方才被曹军士兵如掐小鸡般扼住脖颈的孩童,此刻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屋檐下。

她瘦小的身子裹在湿透、打满补丁的单衣里,冻得瑟瑟发抖,裸露的脖颈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的指痕,刺目惊心。

雨水顺着她枯黄的头发滑落,流过苍白的小脸,更显羸弱。可那双眼睛,却像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此刻正怯生生地、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懵懂好奇,牢牢地望着赢轩。

她不懂什么叫血腥杀戮,不懂什么叫权力倾轧,他只知道,是眼前这个“哥哥”出现后,那个凶狠掐他的坏人就倒下了,那可怕的窒息感消失了。孩子的世界简单而直接,谁帮他赶走了恐惧,谁就是好的。

而在小女孩旁边的妇女,她脸上混杂着污泥、泪水和雨水,神情是极致的恐惧与感恩的情绪。

对于赢轩刚刚救了她女儿,妇女是非常感谢的,但是对于赢轩那杀拨果断,又有些害怕。

妇女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手臂上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显然是之前挣扎反抗时留下的痕迹。

“没事了…没事了…老天爷保佑…多谢贵人…”妇人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抱着孩子跪在泥水里,对着赢轩的方向就要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的狼狈,是乱世底层最真实的写照,是母亲在绝对暴力与绝望面前,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应——用身体护住孩子,用尊严换取一丝生机。

赢轩脸上那掌控全局的平静面具,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妇人叩拜的方向。

那层笼罩周身的蔚蓝光晕,似乎也柔和了几分,不再显得那么冰冷疏离。他看向那孩童的目光,不再是审视棋子或分析局势的锐利,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温润的暖意,如同寒冰乍裂,露出一隙春阳。

他迈步走了过去,步伐很轻,刻意收敛了所有可能惊扰的气息。张亦下意识地想要跟上护卫,却被赢轩一个微不可察的手势止住,只能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与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赢轩。

赢轩在妇孺面前约三步处停下,高大的身影为他们挡住了部分风雨。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地、几乎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单膝半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孩童齐平。

这个动作自然而随意,却让张亦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刚刚谈笑间决定一军阀生死存亡、视人命如草芥的恐怖存在,此刻竟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俯下了身躯?

“还疼吗?”赢轩的声音响起,低沉依旧,却奇异地褪去了所有的冷硬,像山涧清泉拂过卵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虚虚地点了点孩童脖颈上的淤痕。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皮肤,但那层淡淡的蔚蓝微光却似乎氤氲开来,带来一丝清凉舒缓的感觉。

孩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感受到那舒服的凉意,眼中的怯意消散了大半,甚至微微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赢轩指尖那奇妙的光晕。

“不…不疼了,哥哥…”孩童小声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却透着一股亲近和信赖。

赢轩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或算计的微笑,而是一种纯粹的、温和的笑意。

这笑容如同破开厚重阴云的阳光,瞬间点亮了他冷峻的眉眼,也驱散了妇人心中最后一点恐惧的阴霾。

妇人抱着孩子,怔怔地看着赢轩,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赢轩温声问孩童。

孩童摇摇头,声音细弱:“娘叫我…小草…”

“小草…”赢轩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的坚韧。

同时心里暗暗想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毕竟在这乱世,人命真的不值钱。

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看似寻常、实则纤尘不染的外套。这个动作让张亦又是一惊!那件外套,方才连漫天雨水都近身不得分毫!

赢轩小心地将宽大的外套披在石头瘦小的身上,外套太长,几乎拖到了地上,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隔绝了风雨,也带来前所未有的暖意。

小草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带着清冽气息的布料包裹,舒服地吸了吸鼻子,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外套的边缘,仿佛抓住了某种坚实的安全感。

“带他去避雨,弄些热食。”赢轩站起身,对那还在啜泣的妇人说道,语气恢复了平静,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里面自有人安排。”他指了指身后的听雨楼。

“谢谢…谢谢大恩人!谢谢活菩萨!”妇人如梦初醒,抱着裹在宽大锦袍里的石头,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沾满了泥水。

她抱着孩子,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踉跄着却又无比急切地朝听雨楼走去,生怕慢了一步,这从天而降的庇护就会消失。

直到妇孺的身影消失在听雨楼的门内,赢轩才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覆上了平静无波的面具,仿佛刚才的一切温情只是幻觉。

但张亦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站在原地,浑身湿透,泥浆和血水糊满了军装下摆,样子比那妇人好不了多少。可他的内心,此刻却掀起了比方才决定背叛曹英时更加剧烈的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挥手间便让曹少璘死亡、视人命如蝼蚁的煞神!

那个在雨中独立、万雨不侵、谈笑间便要图谋曹英六县基业的超凡存在!

竟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卑贱如尘的乞儿孩童,俯身询问,温言软语,甚至解下自身外套相赠?!

就这么随意地裹在了一个泥孩子身上!

更让张亦心神剧震的是赢轩那一刻的眼神和笑容——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温和,如同对待至一样。

这与他对曹少璘的冷酷、对局势分析的冰冷算计、对他张亦抛出生死抉择时的平静,形成了极其强烈的、颠覆性的反差!

这巨大的反差让张亦感到一种强烈的认知混乱。他原本以为赢轩是那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冷酷主宰,力量与智谋是其唯二的标签。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窥见了赢轩内心深处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一种对绝对弱者近乎本能的、强大的保护欲和罕见的温柔。

这温柔……比赢轩展现出的恐怖力量,更让张亦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隐隐的悸动。

他跟随曹英多年,见惯了军阀对百姓的践踏与漠视,曹英父子更是将“草菅人命”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何曾见过一个拥有如此力量的人,会为一个蝼蚁般的孩童俯身、赠衣?

“还真是复杂的人…”张亦失神地喃喃,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仿佛在确认一个荒谬绝伦的事实。

赢轩仿佛没听到他的低语,也似乎毫不在意那件珍贵外套的去处。

那外套只是系统商城的一件普通外套罢了,虽然有保暖,防雨功能,但是只要有积分,他想兑换多少有多少。

随后他目光扫过张亦狼狈的样子,淡淡道:“你也需要处理一下。跟我进来。”

赢轩说完,不再看张亦复杂的神情,转身,从容地走向听雨楼。那层蔚蓝光晕重新稳定地笼罩着他,将雨水隔绝在外,步伐沉稳,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插曲从未发生。

张亦看着赢轩的背影,又看看听雨楼门口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孩童纯净的目光和妇人卑微的感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却冲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

赢轩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无比复杂而深不可测——是冷酷的杀神,是精明的棋手,是图谋霸业的枭雄,却也是……一个会对路边乞儿流露温柔的男人?

这种复杂性和矛盾性,让张亦在恐惧与投诚的决绝之外,又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敬畏与……追随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个泥脚印,沉默地跟上了赢轩的步伐。

雨幕中,听雨楼的灯火,仿佛预示着一段截然不同、波澜诡谲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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