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银河那波浪之间平静的水面，目标～是半人马座的～比邻星！”
距离归燕号出航已过去了一天半，E07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秦飞雲的多次叮嘱之下，绫子重新指定了轮班计划，确保舰桥内二十四小时各岗位上都有人待命。
此时，轮到杨磊他们值下一轮的班，秦飞雲刚刚和他交班，前脚踏出舰桥，后脚就在门关上的瞬间听到里面传来五音不全的歌声还有其他轮班人员的哄笑声，秦飞雲刚想提醒他们不要过于放纵，但转念一想，这次出任务没有其他支援也没有日常巡逻时总部的监控，全船上下二十一人可以说都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但凡出现任何无法掌控的事端时，他们就要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船员们也是人，面对未知的任务和未知的险境害怕也是正常的，杨磊现在就在用唱歌掩饰着他心中的恐惧。
“让那星辰之光～都要黯然失色的，是在～天空中闪耀的～星之船！”
赵海成接上了歌的后半句，只要是E.O.D.T.的成员就没有人不会唱这首歌，即使不会唱，每天中午十二点太空城的士兵食堂也会准时的响起这首歌的前奏，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有了个非常奇怪的规定：在正午用餐之前必定要先合唱这首歌，那之后再一起享受丰盛的午餐。
“蔚蓝的～地球此刻已然在我们身后，再迈～出一步就是柯～伊伯带！”
“空间航迹之下～慢慢航路的尽头，眼眸中～映出了目标的～地平线！”
与船员们“苦中作乐”相比，秦飞雲这边就冷静许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作为全船的负责人，永远都要保持沉着冷静。
归燕号的舰长室浸在冷色调的舱灯中，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全息投影的蓝光将秦飞雲的脸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星图在中央悬浮台上缓缓旋转，艾尔薇拉站另一侧，金发被舱内循环气流轻轻扬起，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星图，那些跃动的光斑像被惊扰的萤火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阴影。
“你确定要现在看？”艾尔薇拉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秦飞雲没有回答，只是数据芯片插入终端的动作又重了一分，短暂的等待过后，弹出的屏幕在两人面前展开的刹那，舱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在艾尔薇拉拷贝出来的内容中，唯一能看的只有一份报告，首页就用各国文字依次标注着刺目的“绝密”，右上角的日期赫然是：公元2315年12月30日。
“这是唯一一段能解析的片段，”她的德语口音被翻译器滤得冰冷，“2315年深空探测报告，来自未来的‘礼物’。”
秦飞雲接着往下翻去，接下来的内容让他背脊发凉：
【第一页：太阳系现状概览
幸存区域：火星轨道以内（含小行星带内侧）
威胁等级：Ω（最高级）
正式代号：冥河之光（PhantomRiver）
备注：吞噬速度同比递增2%/地球日，常规武器无效，物理性质未知】
秦飞雲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报告书的下一页，密密麻麻的引力异常曲线、被标注为“已消失”的星球坐标、以及占据整个星图三分之二的猩红色区域，边缘标注着警告：“冥河之光吞噬范围，绝对禁区”；动态模型中，代表地球的蓝点被红光吞没的刹那，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科幻小说里慢吞吞的末日，而是一场精准的屠杀——就像有人对着太阳系扣动扳机，而子弹已经出膛。
“木星、土星、天王星……全都没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掌心渗出冷汗，“三十年后太阳系就剩这么点地盘？”
艾尔薇拉沉默着将全息影像缩放至火星轨道，锈红色的行星被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覆盖，像一颗长满尖刺的果实：“只有这些了，报告提到人类在火星建立了最后防线，但根据能量衰减模型推算，最多再支撑七十二小时……”她突然顿住，调出一段破碎的音频文件。
沙沙的杂音中，一个苍老的男声用中文嘶吼：“野火计划启动后，我们......死......”
刺耳的电磁干扰掐断了后续内容。
“你们验证过真伪吗？”秦飞雲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他关闭投影，转头盯着艾尔薇拉，那眼神就好像她知道答案一样。
“如果这份文件是伪造的，我父亲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
“你父亲知道这相当于宣战吗？”他猛地抬头，“如果各国都相信末日预言……”
“所以数据必须完整带回柏林！”艾尔薇拉捂住嘴，她自己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我父亲才会......才会如此，为的就是阻止那些海贼……”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苦涩，“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争夺什么。”
舰长室的空气突然凝滞，秦飞雲想起哈萨克斯坦荒原上自杀的追兵，想起卡尔手中那张残骸照片，又想起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各方势力从始至终，争夺的都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把打开未来的“钥匙”。谁先破解“冥河之光”的弱点，谁就能在未来的末日中抢占先机，甚至能成为新世界的支配者。
“所以你父亲宁可放弃腓特烈大帝号的幸存者，也要保住这份资料。”他将终端敲得发响，“因为一旦消息泄露，整个人类文明都会发疯。”
“那各国会不顾一切争夺生存权，秦，最坏的可能就是......”艾尔薇拉攥紧怀表，指节发白，两人的目光对到一起，那四个字几乎是同时涌入二人的脑海，是的，那四个字就是——
“世界大战”
终端突然弹出一条讯息，秦飞雲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脉冲枪，却发现是李泉发来的检修报告，他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嘴边的话咽回——此刻纠结立场毫无意义，他们已如箭在弦上。
“艾尔薇拉，我需要你保证。”他关闭终端，将弹出的芯片递还给她，“抵达诺克提斯迷宫区后，所有行动必须听我指挥，我想办法从海贼手中救人。”
少女摩挲着手中的怀表盖，盖子内指针一格一格跳动的响声寂静中格外清晰，“在这里，你是船长”她点了点头，“听从船长命令，是我应该做的。”
三小时后
会议室弥漫着机油的铁锈味，赵海成庞大的身躯卡在折叠椅里，正在用匕首削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到地板，刃口偶尔蹭过桌面的弹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瓦西里抱着伏特加酒瓶打盹，林澜的星空美甲在屏上划出焦躁的轨迹，直到秦飞雲推门而入，众人的眼睛齐刷刷钉在他身上，秦飞雲刚刚将一份新的作战报告发给众人：事到如今，跟着自己的船员也有权利知道部分事情的真相。
“所以咱们又变了，为什么突然要去火星捞德国佬的破烂？别他妈用‘机密任务’糊弄老子。”
“这是总部的加密指令。”秦飞雲将新的任务简报甩在桌上，“火星诺克提斯迷宫区发现疑似德国战舰残骸，E-07编队负责确认是否与腓特烈大帝号有关。”他刻意省略了卡尔提供的坐标——那个战地记者的情报网比军方更灵通，这让他如鲠在喉。
“那要钻进这个老鼠洞找德国佬的破烂船？”赵海成嗤笑着指了指地图上的海盗据点标记，“代理船长，你什么时候改行当收尸队了？”
“是营救幸存者。”秦飞雲纠正道，目光扫过全场，一旁的船员们噤若寒蝉，瓦西里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伏特加酒瓶掉在地上滚出半圈；林澜躲在数据屏后涂着新买的指甲油，假装没看见秦飞雲刀锋般的目光。
“四十八小时前，E.O.D.T.总部截获求救信号。”他调出伪造的通讯记录，模糊的德文呼救声在静电噪音中时断时续，“腓特烈大帝号的部分乘员可能还困在诺克提斯区，我们的任务是确认幸存者位置。”
林澜突然举手，“但是欸，信号源在海贼占领区中心，他们怎么会允许人质发求救信号呢？”
赵海成的苹果核精准砸进垃圾桶，“无所谓，但我们要怎么去捞人？”他咧开嘴，络腮胡间还粘着果屑，“先说好，这回战利品怎么分？上次救商船捞的走私芯片全上交了——”
“没有战利品。”秦飞雲打断他，指尖划过星图上的标记，“当地海贼团控制着前泰坦工业的采矿基地，他们可能有重武装，本次行动优先救援，杨磊，我需要你和你的人重新规划突入航线。”
“得令！”杨磊在图上划出一道险峻的弧线，“你们看，贴着火卫二的阴影区切入，能避开75%的雷达扫描——前提是火星大爷们没升级系统，而且没装新的。”
“走这条航线有多大把握？”
“七成，我也不骗你，这片——”
“咱能别缩头缩尾的吗？”赵海成突然踹开椅子，“老子最烦当特务！要打就正面轰过去，藏着掖着算个屁的兵！”
“这次我们不‘硬闯’。”没有理会赵海成的抱怨，秦飞雲调出矿业基地的老旧结构图，“这是五十年前泰坦工业的‘阿尔法型’矿站，当时为了节省成本，所有通风管都采用标准化模块。”他的指尖划过一条蜿蜒的红色虚线，“海盗不可能重焊全部管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入口，然后......”
秦飞雲眼神示意绫子，她将伪造的指令流投射到主屏幕：“我们首先要避过火星当局的扫描，一艘‘走私船’会向矿站发送求救信号，但愿这些海贼的通讯协议还停留在老系统，林澜你写好病毒，等他们接入求救信号时——”
“就能让防空炮把他们自己打下来！”林澜兴奋地接话，指甲刮出刺耳声响。
“正确。杨磊你专心把船开好，赵队带突击组伪装成船员，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确认幸存者位置，不要恋战。”秦飞雲关闭全息屏，舱顶的白炽灯骤然亮起，将每个人的影子钉在地板上。
“我要全员活着返航！”他突然提高音量，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诺克提斯的电磁风暴会干扰引擎运作，一旦交火，我们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他顿了顿，“各位，这次任务没有后援，没有补给舰，遇到交火只能靠我们自己，现在也来不及下船了。”
死寂持续了十秒，林澜突然举起涂了一半的指甲：“那我可以申请双份危险津贴吗？”
“你要是写完申请了可以随时交给我”
紧绷的气氛瞬间崩解，哄笑声中，秦飞雲悄悄松开汗湿的掌心——他知道这些家伙，越是绝境，越要用插科打诨粉饰恐惧；瓦西里灌了口伏特加，酒瓶重重砸在桌上：“E-07不丢下任何人，对吧伙计们？”
俄罗斯壮汉们的拳头捶打着胸口，沉闷的撞击声像战鼓般回荡。赵海成嗤笑一声，突然起身拽了拽秦飞雲的肩章：“代理船长，你这套官腔和佐拉越来越像了。”他凑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最好没在给那小妞当枪使，我知道你瞒着弟兄们什么……但若是为了什么无聊的理由或者屁话，老子第一个把你塞进通风管。”
一天后
火星的锈红色地表在观测窗中急速放大，诺克提斯迷宫区的峡谷如刀刻般狰狞，探照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这次行动全员都要参与，他也不例外，不能只是坐阵在舰桥了。
舰内广播突然响起杨磊的怪叫：“走私船信号确认完毕！赵队已经骂了十分钟了，咱们什么时候开演？”
“现在。”秦飞雲戴上船长帽，帽檐阴影下的眼神如刀刃出鞘，“全舰一级战斗配置，屏蔽所有非加密频道。李泉，确保引擎随时能最大功率运作，林澜，释放病毒，等他们被自己的迎击系统击中的时候我们就全速冲下去”
幽蓝的粒子流从归燕号尾部喷涌而出，舰体如离弦之箭刺向火星大气层，在他们下方，沙暴在峡谷间撕扯出一条条轨迹，且有越发剧烈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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