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雲猛地抬头,视线刚投向舷窗外,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就狠狠撞在舰体上。货船剧烈震颤,惯性将他甩向舱壁,左腿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眼睁睁看着主屏幕上代表牵引光束的稳定蓝色连线,如同被无形剪刀剪断般骤然消失了一根。
“轮机舱,报告!”
“一号牵引光束发生装置离线,能量反馈中断!耦合失效!”李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背景是轮机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遭受直接命中!结构损毁!”
秦飞雲暗道不好,他挣扎着扑向右侧的舷窗。窗外,只见连接归燕号与货船的那道稳定粗大的蓝色能量纽带,在刚才的爆炸位置赫然断裂。
逸散的能量如同失控的蓝色电弧,在虚空中疯狂扭动消散。牵引光束仅剩一根,勉强维系着两者的联系。货船那庞大的身躯每一次失控的摆动,都拉扯着归燕号。
“赵班!稳住货船!”秦飞雲一把抓起通讯器,声音因为剧痛和焦急而变形但语速却飞快无比“立刻启动姿态引擎!最大功率!别让它失控撞上任何东西;杨磊,稳住航向!李泉,能不能强行修复耦合器?”
“不行,核心部件熔毁,需要停机更换”李泉的回答斩钉截铁,“强行维持现有牵引输出,剩余耦合器也撑不了多久,如果另一根也断了……”
后果不言而喻,失去最后牵引的货船,会以现在恐怖的速度,一头扎进前方那片由无数冰冷岩石构成的死亡坟场——小行星带。赵海成和他拼死带出来的几十条人命,将在撞击中瞬间化为宇宙尘埃。
“*!”杨磊的骂声传来,他正竭力对抗着货船摆动带来的干扰,试图稳住航向,“雷达他妈的是瞎了吗?谁在打我们?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凄厉的警报再次拔高一个音调。
“高能反应!正上方!”
秦飞雲猛地抬头,透过顶部观察窗,一道刺目的粒子束如同神罚之矛,撕裂了深空的黑暗,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太快了,快到他大脑刚接收到“危险”的信号,那道毁灭性的粒子束已经狠狠砸在了归燕号舰艏前方。
沉闷的巨响仿佛直接在舰桥内炸开,剧烈的震荡让所有固定不牢的物体四处飞溅。刺眼的强光过后,舰艏那标志性的“雷神”电磁炮炮塔区域一片狼藉。厚重的装甲板被撕裂、翻卷,露出下面烧焦扭曲的管线骨架,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刺鼻的臭氧味瞬间弥漫开来,主炮系统彻底瘫痪。
“主炮损毁,能量回路熔断!舰艏装甲区域A3至A7严重受损!”
“主炮班,损伤情况?回答我!”
通讯器中除了刺耳的静电噪音之外再无任何答复,秦飞雲心急如焚,但现在两舰之间的临时通道断裂,他也无法返回归燕号。
“收...到,这里是...主炮班,收到”
半分钟有余,通讯器中传来微弱的人声,秦飞雲仔细辨认着,确认了对方有所答复后,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主炮班,有无人员伤亡?”
“我们...两人重伤,其余轻伤,已经,撤离现场”
“收到,立刻撤离至医务室,杨磊,情况?”
“妈的!还是看不见!”杨磊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双眼赤红,徒劳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雷达屏幕和舷窗外死寂的星空。
敌人就像隐形的幽灵,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却又完全无迹可寻。
秦飞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疯狂运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腿的剧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绫子!把刚才两次袭击的能量轨迹落点,以及所有侦测到的异常能量波动点,立刻同步到我个人终端!杨磊,保持航向,不要减速!李泉,集中所有备用能源,加固剩余牵引光束输出!赵班,货船内部固定好所有人,准备承受更剧烈的冲击!”
“明白!”混乱中,回应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很快个人终端屏幕亮起,复杂的三维星图展开,代表归燕号和货船的光点在前方标注着密集小行星带的区域艰难移动。两个刺目的红色标记被点亮——第一次攻击导致牵引故障的位置,在舰体右后下方;第二次击毁主炮的攻击点,则来自正上方,距离第一个点极其遥远。紧接着,绫子同步过来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下,更多的、稍纵即逝的微弱能量信号点被标记出来,如同鬼魅的足迹,散落在归燕号航线的周围,毫无规律可循。
“不是同一艘敌舰……”秦飞雲眉头紧锁,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至少……不是同一个发射源在短时间内连续攻击。”
他的眉头紧锁成一个死结,太诡异了。两次主攻间隔极短,方位却天差地远。那些零散的能量信号更像是干扰或诱饵。什么样的战舰能在如此高速的深空中,瞬间完成如此大角度的机动和攻击,还能完美避开所有雷达和光学探测?任何舰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种超视距、超高速的变轨和攻击锁定,这违背了物理常识。
就在他试图从这混乱的数据中理出头绪时
“第三次!右舷下方!”
绫子的预警几乎与攻击同步,又是一道粒子束凭空出现,这一次擦着货船庞大的腹部掠过,高温粒子流在货船锈蚀的装甲上犁出一道焦黑的深沟,迸溅出大片的火花。货船如同被鞭子抽中的巨兽,猛地向侧面倾斜,仅剩的牵引光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通讯器里传来货船内部一片惊恐的尖叫和刺耳噪音。
“妈的!又来了!这帮狗娘养的到底在哪?!”赵海成的咆哮几乎震破通讯器。
接下来的五分钟,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无形的攻击如同猫捉老鼠的戏弄,一次次精准地落在舰船的非致命部位。每一次粒子束亮起,都伴随着舰体的剧震和船员们心脏的骤停。
对方并不急于摧毁他们,而是在享受这种步步紧逼、慢慢碾碎希望的过程。每一次攻击后短暂的死寂,都酝酿着更深沉的绝望。货船在赵海成的咆哮和船员的拼死努力下,勉强维持着不撞上大型岩石,但航向已彻底混乱,像一只没头苍蝇。
归燕号的侧舷近防炮塔被削掉半边,货船的尾部一个辅助推进器被彻底打爆,喷出失控的火焰。雷达屏幕依旧一片死寂的空白,只有星图上代表攻击源的红色标记越来越多,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像一张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
绝望和愤怒如同毒藤,缠绕着每个人的神经。秦飞雲的目光死死钉在星图上那些代表攻击源的红点,又猛地转向舷窗外。飞船正一头扎进小行星带稀疏的边缘区域。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冰冷岩石在视野中飞速掠过,如同宇宙坟场沉默的墓碑。前方,代表第一个引力弹射点的坐标在星图上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还有距离不到十分钟航程,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秦飞雲混沌的思绪:
攻击源……那些红点……为什么每次攻击都伴随着附近小行星的异常信号?难道……攻击并非来自隐形的战舰,而是来自……
“艾尔薇拉,储物柜!把里面的大倍率深空观测镜拿来!快!”
艾尔薇拉没有丝毫犹豫,她像一道敏捷的影子冲向储物柜,迅速翻找出那台沉重的筒状观测镜将其抛飞,秦飞雲一把接过,不顾左腿钻心的疼痛,几乎是扑到右侧的观察舷窗前,粗暴地将观测镜的目镜扣在眼眶上。
冰冷的金属镜筒隔绝了舰桥的光线,视野瞬间被深邃的黑暗和无数缓慢移动、棱角分明的灰色岩石填满。他屏住呼吸,双手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镜筒的视野随着归燕号的高速飞行而剧烈晃动。他强迫自己冷静,将观测镜的十字线死死锁定在星图上距离最近、刚刚记录过微弱能量信号的一片小行星区域。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镜筒上。舷窗外,无数沉默的巨石飞速掠过,死寂而冰冷,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右前方一块毫不起眼大约有小型运输船大小的不规则小行星,其运动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却绝对不自然的改变。
它没有遵循小行星带天体应有的、受引力主导的惯性滑行轨迹,而是出现了一个类似姿态调整喷口点火时才有的瞬间的加速和角度修正
找到了!
秦飞雲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镜筒的十字线死死咬住那块“岩石”。它的表面布满了陨石坑和风化的痕迹,与周围的小行星毫无二致。但就在他聚焦的刹那,那块“岩石”朝向货船的一侧,一块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陨石坑”底部,几块覆盖的深灰色板状物突然无声地向外扩张滑开,数片类似镜片一样的东西像花朵一样展开。
秦飞雲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是一束粒子束落下,但目标却是那块“岩石”,在他的惊讶之余,那粒子束竟偏转向着货船“奔来”。
“粒子炮!”秦飞雲的嘶吼刚刚冲出喉咙,甚至来不及放下观测镜提醒任何人,那道熟悉的、象征着死亡的粒子束,已然从那伪装炮口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货船脆弱的引擎核心区域。
粒子束的速度太快了,从激发到命中,不过是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货船笨拙的机动性在这种攻击面前形同虚设。赵海成在通讯器里的怒骂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绝望的喘息。
秦飞雲的第二次嘶吼卡在喉咙里,绝望如同冰水灌顶,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思维都为之冻结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
是艾尔薇拉,当秦飞雲的身体在望远镜后骤然僵直、那镜筒视野中幽蓝光芒亮起的刹那,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她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她如同一头母狮子,用尽全身力气将秦飞雲撞离了舷窗,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秦飞雲后脑勺撞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眼前金星乱冒。艾尔薇拉温软却带着惊人力量的身体死死压在他身上,金色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汗味和硝烟气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因极度恐惧而睁大的蓝色眼眸。
两人滚倒在地的瞬间,那道毁灭性的粒子束,带着湮灭一切物质的高温与能量,撕裂了货船刚刚驶过的位置。舷窗外,刺目的蓝光瞬间吞噬了视野的绝大部分,灼热的光辐射即使隔着厚重的复合舷窗,也仿佛要将人的眼球烧穿。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秦飞雲甚至能感觉到粒子束掠过时带起的、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能量湍流。
但粒子束并未落空,它狠狠穿透了货船后方一块恰好飘过的、体积稍大的小行星上。
无声的宇宙中,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高能粒子流瞬间熔穿了岩石表层,引发了内部结构的剧烈崩解。小行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在粒子束的持续灼烧下,无声地汽化、崩裂。无数炽红的熔岩碎块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中猛烈地迸射开来,如同风暴般狠狠撞在货船尾部装甲上,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撞击声。
货船庞大的身躯被这狂暴的冲击力撞得剧烈摇晃、翻滚,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装甲瞬间变得一片狼藉,布满焦痕和凹坑,多处舱室破裂,火光和浓烟从破口喷涌而出,但它终究没有被直接贯穿核心。它像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旧站着的巨人,在翻滚中依靠着尾部引擎的嘶吼和姿态喷射口的疯狂工作,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稳定着姿态。
“赵班!报告!”秦飞雲挣扎着想推开艾尔薇拉,嘶声吼道。
“咳咳……没事!”赵海成的咆哮带着劫后余生的狠戾和浓重的喘息,“他娘的……装甲板给老子刮花了,舱破了几个洞!引擎……引擎差点熄火!”
秦飞雲刚松了半口气,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攻击并未停止,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猎手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他们,下一次攻击,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袭来。而货船再也经不起下一次擦边了,就在他还在思考如何躲避下一次攻击时
一道快如鬼魅、灵巧到极致的灰影,如同宇宙中一道无声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货船后方那片混乱的爆炸尘埃和碎石激流中切了进来。
它线条锐利流畅,机身扁平而狭长,通体覆盖着毫无反光的灰黑色涂层,几乎与背景的宇宙黑暗融为一体。没有明显的引擎喷口光芒,只有机体边缘几处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点在高速闪烁,显示着它正在进行着超乎想象的剧烈机动。它的体积远比归燕号小得多,更像是一架造型奇特的战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战机切入战场的角度刁钻至极,时机更是妙到毫巅。就在它掠过货船尾部、即将与归燕号擦身而过的瞬间,机翼下方火光一闪,一枚体型不大却速度奇快的导弹,拖着炽白色的短促尾焰,精准地射向货船左前方一块正在缓慢漂移的中型小行星。
爆炸并不惊天动地,却异常高效。冲击波并非为了摧毁,而是巧妙地施加了一个横向的巨大推力,那块小行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其漂移轨迹瞬间被强行扭转。
就在这被强行改变轨迹的小行星堪堪移动到某个位置的下一刻,又一道致命的粒子束,如同预料之中般,从侧方另一颗伪装的小行星上激射而出,目标依旧是货船脆弱的引擎。
但这次,粒子束没有击中货船,而是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颗被导弹强行“推”过来挡枪的小行星上;猛烈的爆炸再次亮起,碎石和能量乱流四溅,货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索命的一击。
战机完成这精妙绝伦的“移星换位”后,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喷口爆发出幽蓝的光芒,如同融入深海的游鱼,一个灵巧到不可思议的侧翻滚,瞬间没入前方越来越密集的小行星带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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