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幻境轮回

换源:

  光芒吞没一切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没有声音,没有触感,甚至没有我的概念。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沈小七与金银儿的意识在原始阴阳中扩散、交融,最终...重组。

第一个幻境来得猝不及防——

我(我们?)突然站在军营帐篷里,身上穿着染血的医者服饰。面前担架上躺着个重伤的将领,胸口的箭伤已经发黑。奇怪的是,我立刻知道这是敌军的统帅,救活他意味着更多同胞会死。

『考验开始。』虚空中的声音说,『选择吧。』

没有犹豫,我(我们?)动手救治。当敷药触到伤口时,剧痛突然从指尖窜到心脏!仿佛那一刀刀都割在自己身上。将领醒来后狞笑着掐住我的脖子,画面戛然而止。

第二个幻境——

这次是将军身份,面前跪着数百名投降的叛军。副将催促我下令处决,否则粮草不足会拖垮大军。我(我们?)摸到腰间的阴阳玉——不知何时它已恢复成玉佩形态——选择了释放俘虏。

结果更糟。三日后这些叛军夜袭军营,无数士兵在睡梦中被烧死。痛苦比上次更强烈,仿佛那些火焰直接灼烧灵魂。

第三个、第四个...幻境不断重置。

有时我是樵夫要在救受伤狼崽和赶去救人间选择;有时我是皇帝必须决定用瘟疫村庄做医学实验...每个选择都带来痛苦的反馈,没有正确答案。

『明白了吗?』随着轮回继续,声音越来越清晰,『幽冥不是恶,而是你们拒绝承认的自我。』

在第七个幻境中,我们终于保留了些许自主意识。这次置身于古老星台,面前站着银龙人形与天大人。他们争论的内容令人震惊——

『过度净化会让世界僵化!』天大人激动地说,『需要混沌来激发活力!』

银龙摇头:『原始阴阳不容玷污。』

『那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天大人扯开衣襟,『把失衡之力导入我体内!』

画面突然扭曲。当再次清晰时,看到的是天大人浑身缠绕灰雾,而银龙悲痛地将角刺入他心口

『他自愿成为幽冥?』金银儿的意识终于能清晰交流。

没有回答,只有第八个幻境开启——

这次我们被分成两个独立意识,各自面对选择。我是边境守卫,发现受伤的敌国探子;金银儿是探子的接应者。当我选择救治时,她必须决定是否杀死目击者...

痛苦翻倍。不仅承受自己的选择后果,还通过残留的魂契感应对方的痛苦。最折磨的是,每个看似利他的选择都导致更糟的结果,而自私决定反而有时带来意外的好结局。

『平衡不是善恶各半。』声音教导道,『是接受所有可能性的共存。』

第九个幻境最为残酷。

我们被置于一座燃烧的城市中心,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孩子——左边是敌将之子,右边是同胞遗孤。只能救一个,否则三人俱焚。

时间凝固。在永恒的煎熬中,我们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考验,而是揭示。原始阴阳在展示它无法理解的人性困境——那些无法用平衡解释的、非理性的选择冲动。

『现在,最终选择。』声音说,『一人留下维持平衡,一人返回修正世界。』

我和金银儿同时开口:我留下!

争执中,我们的意识再次碰撞。这次没有刻意控制,却产生了比任何魂渡都深刻的融合——不是混合,而是像光与影般自然共存。一个金银黑三色交织的新存在短暂诞生,又优雅地分离。

『验证通过。』声音第一次带着温度,『真正的守护者既能合一又能独立。』

幻境崩塌前,最后一个画面是银龙与天大人并肩而立,而第三个人影——酷似张守静——正将某种光注入他们之间...

醒了!他们醒了!

白玲珑的哭喊将我们拉回现实。睁开眼,发现躺在祭坛上,头顶是原始阴阳剧烈波动的光团。白玲珑扑过来抱住我们,她胸前挂着的玉佩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的阴阳玉!

三天了!你们昏迷了三天!她泪流满面地指着水晶,师父...师父快消失了!

果然,水晶中的张清源已经透明得如同雾气,只有轮廓依稀可辨。守山人跪在一旁,龙鳞杖插在地上形成结界,外面...天哪,外面的世界正在凝固!

草木保持着被风吹弯的姿态却不再摆动,溪流静止如镜,连飞鸟都定格在半空。唯一还在移动的是灰雾——它们从各处渗出,却也被某种力量束缚在原地。

绝对秩序...守山人声音嘶哑,没有幽冥制衡的结果...

金银儿挣扎着坐起,她的头发现在完全变成了流动的星光,而我的左臂阴蛟则化为实体小龙盘绕在肩头。我们相视一眼,同时感知到原始阴阳传达的最终信息——转化仪式需要三个要素:阴、阳、和。

三圣...我恍然大悟,不是巧合!

白玲珑突然被某种力量拉向祭坛中央!她的玉佩脱颈飞出,精准嵌入第三个凹槽。顿时,整个祭坛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将凝固的世界映照得如同水晶宫。

我?白玲珑惊恐地看着自己发光的双手,为什么是我?

守山人突然向她行大礼:因为您是人圣血脉最后的继承者。

玉佩投射出全息文字,记载着惊人真相:白家先祖是人圣的后裔,世代以医者身份暗中维持平衡。白玲珑记录一切的习惯不是偶然,而是血脉中人圣职责的觉醒!

水晶在此刻完全消散,张清源最后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小七主阴,银儿主阳,玲珑主和...新三圣...』

原始阴阳的光团突然分裂成三股,分别向我们涌来。最痛苦的融合开始了——不是魂魄层面的,而是存在本质的重构。我感到阴蛟之力在与某种更古老的力量结合;金银儿则被银光完全包裹;白玲珑最特别,她周身流转着七彩霞光...

当光芒达到顶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幽冥龙从灰雾中凝实,但眼中的暴戾已被清明取代。它俯首向我们致意,然后冲天而起,在最高点爆散成无数光点洒向大地。

静止的世界重新运转。草木摇曳,溪水潺潺,飞鸟振翅...但不同之处在于,一切都带着微妙的平衡感——风既不太强也不太弱,阳光既不太烈也不太柔。

守山人泪流满面:新平衡...成了...

我们三人站在祭坛上,彼此之间有无形的纽带相连。金银儿的星光长发渐渐恢复成金银交织的普通发丝,我肩头的阴蛟重新化为纹身,白玲珑的玉佩也恢复原状...但内在的改变无法逆转。

师父...真的消失了?我轻声问。

白玲珑摸向胸口:不...他在这里。还有玄机子,和...天大人。

确实,通过新获得的感知,能察觉到三圣的意识以某种形式存在于新平衡中。他们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归本源。

守山人拔出龙鳞杖,地面随之震动。九层祭坛开始下沉,原始阴阳的光团也逐渐暗淡。

该走了,守护者们。他说,世界需要你们的新平衡。

离开山谷时,回头望去,入口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天地根从未存在过。但我们都清楚,某种根本性的改变已经发生——不仅在世界上,也在我们体内。

白玲珑突然笑起来:想想真讽刺...我们一直以为要消灭幽冥...

结果它才是维持活力的关键。金银儿接话,异色双眸流转着新的智慧。

我左臂的龙纹微微发热:就像阴蛟与银龙...相生相克。

守山人在岔路口与我们告别:记住,守护者的职责不是审判,而是包容。

他递给白玲珑一片银龙鳞:需要时,它会指引你们回到天地根。

回程的路比来时轻松许多。新获得的力量让我们能轻易感知山间每一处生命脉动,甚至能轻微影响它们的平衡——让受伤的树木加快愈合,帮迷路的小兽找到归途。

第一个考验出现在山脚的村庄。我们离开时还正常的村民,现在全都陷入诡异的绝对秩序状态——每个人都在最合理的岗位上工作,没有争吵也没有欢笑,甚至连孩子都安静得可怕。

过度净化的结果...金银儿皱眉,需要注入些混沌。

白玲珑自告奋勇,她走到村中央故意打翻水桶。当村民聚过来时,她又不小心撞倒货摊。这种看似捣乱的行为却奇妙地打破了僵局——先是有人抱怨,接着是争执,最后竟然有人笑了!

看到了吗?白玲珑得意地眨眨眼,一点混乱反而让世界更真实。

我和金银儿相视一笑。这种程度的默契不需要魂合,甚至不需要言语。契约已经深化到灵魂层面,比任何法术连结都牢固。

夜幕降临时,我们在野外露宿。篝火旁,白玲珑好奇地问:在幻境里最后...你们看到了什么?

金银儿拨弄着火堆:看到幽冥的本质不是恶,而是被拒绝的失衡之力。

就像光与影。我补充,没有影子的光会灼瞎双眼。

白玲珑若有所思地记录着:所以新三圣的职责是...

不是消灭黑暗,而是让光与影和谐共舞。金银儿说。

夜深人静,当白玲珑睡熟后,我和金银儿不约而同地望向星空。不需要魂合也能感知彼此的想法——我们都在想师父,想他千年的坚持,以及最后的解脱。

他会欣慰的。金银儿轻声说。

我点头,左臂龙纹微微发热。阴蛟现在不再是与银龙对立的存在,而是平衡的一极。就像幽冥...不,现在该称它为影圣了...与世界的关系。

星光下,金银儿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我不禁想起幻境中那个终极选择——谁留下谁离开。当时的毫不犹豫,现在的毫不后悔。有些羁绊,确实超越了生死轮回。

篝火渐弱,但温暖长存。明天,还有无数的村庄需要调整,无数的生命需要指引。但此刻,在这片星空下,一切都刚刚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