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比往年更急。
我裹紧粗布道袍，把婴儿往怀里拢了拢。这小家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我，右手腕上的龙形胎记在雪光中泛着微红。远处那个银发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但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像是幻觉，可我知道不是。
看来咱爷俩有缘。我用指腹轻触婴儿的胎记，触感温热，隐约有脉搏跳动之感。
襁褓里除了婴儿空无一物，没有生辰八字，没有留名信物。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一片雪花突然垂直落在婴儿眉心，竟不融化，而是渐渐舒展成一片晶莹的——银龙鳞！
鳞片在接触到胎记的瞬间缩小成指甲盖大，自动嵌入龙形胎记的眼睛位置。更惊人的是，月光透过鳞片，在地上投映出几行小字：
『这次让他们自己选择
——守静』
字迹一闪即逝。我猛地抬头，夜空中的满月边缘泛着诡异的灰晕，像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
师父...我喃喃道，怀中的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向月亮。
...
三年后，清水镇。
道长，我家闺女夜夜惊梦，说有黑影压身...粮铺老板搓着手，眼睛不住往我褪色的道袍上瞟。
我放下茶盏，袖口露出腕间缠绕的一串铜钱——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器了。带我去看看。
闺房布置得雅致，只是窗户被钉得死死的。十五六岁的少女蜷缩在床角，眼下两团青黑。
点灯。我说。
老板慌忙解释：不能点！一点那东西就更凶...
我直接掀开窗帘。正午阳光灌进来，少女尖叫着捂住脸。就在这瞬间，我看到她手腕内侧有极淡的龙纹痕迹——不是胎记，更像是某种力量侵蚀的残留。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月十五...啊！少女突然指着我身后，它来了！
我转身，什么都没看见，但左臂旧伤处突然刺痛——那里曾是阴蛟纹身的位置。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不是恐惧，而是...熟悉感。
老板，烦您取碗清水来。
支开他后，我迅速从怀中掏出那片银龙鳞。三年间它再未显过异象，此刻却微微发烫。少女盯着鳞片，眼神逐渐恍惚：金色的...牙齿...
什么？
梦里...有个人笑着...金牙闪光...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不像少女，他说时候到了！
龙鳞突然灼伤我的掌心！少女腕上的龙纹痕迹与之呼应般亮起，空气中浮现出几不可见的灰雾。更骇人的是，她瞳孔变成了纯黑色——和当年幽冥教徒一模一样。
清心如水！我本能地掐诀念咒，却忘了早已没有道力。
正当灰雾要凝聚成形时，窗外传来咔的一声脆响——有人踩断了树枝。灰雾瞬间消散，少女瘫软昏厥。我冲到窗边，只看到院墙外一抹迅速消失的白色衣角。
......
当夜，我在客栈就着油灯研究那片龙鳞。小女孩已无大碍，但关于金牙的描述让我辗转难眠。师父的金牙明明已经...
咚咚。极轻的叩窗声。
开窗的瞬间，一片雪花飘进来，化作小小的银龙虚影：明日午时，老茶馆。
虚影消散后，我发现自己掌心多了三粒七彩沙——是当年白玲珑用过的七星沙！左臂旧伤处又隐隐发热，这次却带着暖意，像久别重逢的问候。
......
次日的老茶馆空无一人，直到老板抱歉地说有位夫人包了场。我被引到后院雅阁，帘子一掀，熟悉的身影正低头沏茶——白衣胜雪，长发如霜，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睛变成了纯粹的深褐色。
金银儿。我嗓子发紧。
她抬头微笑，推来一杯茶：现在该叫楚白霜了。这是她作为普通人重获的名字。
我们默契地没有提昨日之事，而是聊起近况。她收养了七个战争孤儿，教他们强身健体的功夫；我则说起三年前捡到的孩子，取名沈星，现在寄养在可靠的农户家。
星儿最近...我犹豫着掏出龙鳞，开始显现一些异常。
金银儿——楚白霜的茶壶突然倾斜，茶水在桌面漫延成奇异的图案：北斗七星缺了第三颗。
昨晚我的学徒们做了同样的梦。她声音紧绷，梦见天空开裂，掉下七个太阳。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白玲珑！
果然，傍晚一匹快马冲进镇子。马背上的女子一身医者打扮，胸前挂着裂开的玉佩——正是白玲珑。她滚鞍下马，从药箱取出一块龟甲：你们看！
龟甲上刻着星图，与我们看到的茶渍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道红线连接星辰。
七日前开始，我接诊的病人都提到金牙幻觉。她喘着气说，今早龟甲自己裂成这样的！
我们三人头碰头研究星图。当影子恰好交叠时，异变陡生——龟甲、茶渍、龙鳞同时发光，投射出的光影在空中组成完整的三圣印记！虽然力量已失，但印记出现的瞬间，某种深层的联系似乎重新接通了。
有人在模仿幽冥教。楚白霜指尖轻颤，但手法更...
古老。我接话，想起少女眼中的纯黑，像师父提过的最初仪式。
白玲珑突然扯开衣领——她锁骨处不知何时浮现出淡淡的八卦纹：不止模仿...是唤醒。我们放弃的力量，正在被别的存在吸收。
一阵刺骨寒风刮过，茶馆灯笼剧烈摇晃。在明灭的光影中，我们仿佛又看到那个预言：三个守护者互相厮杀的场面。
星儿呢？楚白霜突然问。
我心头一紧，冲回寄养农户家。小院安静得出奇，推开门，只见三岁的沈星坐在地上，周围玩具排列成诡异的环形——正是幽冥教召唤混沌熔炉的图腾！
孩子抬头，左眼金光右眼银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爹爹，我在和影子朋友玩。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向墙角。在那里，我左臂旧伤处曾封印的阴蛟影子正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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