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子夜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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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将至,柳如烟仍未醒来。

玄青子给的回阳丹确实有效,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我轻轻将她胸前的阴阳玉摆正,玉佩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窗外,一轮血月悬在河面上空,将河水染成诡异的暗红色。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时断时续,像是有人在水底抽泣。

沈...小七

我猛地回头,以为柳如烟醒了,却发现她仍在昏迷中,嘴唇却微微翕动。更奇怪的是,她胸前的阴阳玉光芒突然变强,在墙上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地图。

湘西...我辨认出地图上的山脉轮廓,这是...指引?

地图上有一个光点特别明亮,旁边隐约浮现出一个小房子的标记。当我凑近想看清楚时,光点突然炸开,化作七个金色的小字:

赶尸客栈,石大山。

这一定是命门传人的线索!我刚要记住这个位置,柳如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地图也随之消散。她睁开眼睛,瞳孔涣散无神,却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别...去...她气若游丝,陷阱...

什么陷阱?我俯身问道,柳如烟,你说清楚!

但她又陷入昏迷,手无力地垂下。阴阳玉的光芒也随之暗淡,恢复成普通的玉佩。

楼下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到了。

我犹豫地看着昏迷的柳如烟,又看看窗外血色的河面。玄青子说幕后主谋今晚必会现身,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但把柳如烟一个人留在这里...

客官?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位道长让我传话,说他在河边等您。

我咬咬牙,从行囊中取出朱砂,在房门和窗棂上画了几道简单的符咒。又拿出三枚铜钱,压在柳如烟的枕头下。

等我回来。我轻声说,虽然知道她听不见。

夜风像刀子般锋利,割得脸生疼。血月当空,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边缘模糊不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河边,玄青子已经摆好了法坛——一张简易木桌上放着铜铃、桃木剑和七盏油灯。看到我独自前来,他皱了皱眉:女施主情况不好?

用了您的药,暂时无碍。我拱手道,道长,我们今晚要对付的到底是...

嘘!玄青子突然竖起手指,来了。

河水无声地分开,一个黑袍人从水中缓缓升起。他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指甲又长又黑,像是十把小匕首。

果然来了。玄青子冷笑,楚家的水鬼先生,二十年不见,还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黑袍人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山洞里传来:玄青子,你师兄都不敢管楚家的事,你倒是有胆量。

少废话!玄青子抓起铜铃猛摇,为何在此养煞害人?

养煞?黑袍人怪笑,我是在收债!这镇子二十年前欠楚家的,现在该连本带利还了!

他突然掀开黑袍,露出真容——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而是一团模糊的肉块,上面布满缝合的痕迹,只有一双眼睛完好无损,瞳孔是诡异的灰白色。

我倒吸一口冷气,锁骨下的印记突然剧痛起来。这疼痛不同以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挣扎着要出来。

这位小朋友...黑袍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灰白眼珠转了转,哦?这不是我们的容器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你认识我?我强忍疼痛问道。

当然认识。他伸出长指甲指着我,你锁骨下的印记,还是我亲手烙上去的呢。

怒火瞬间冲上头顶。我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那个暗红色的印记:这是你干的?

别激动,小家伙。黑袍人怪笑,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这个印记,你早就被体内的东西吃光了。

玄青子猛地将桃木剑插在法坛中央:楚家的走狗,休得胡言!

胡言?黑袍人转向玄青子,你没告诉他真相?哦...我懂了,你自己也不知道。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可怜的小容器,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住口!玄青子抓起一把符纸撒向空中,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符纸燃烧起来,化作火网罩向黑袍人。后者不慌不忙地一挥手,河水中窜出三条水龙,与火网相撞,发出嗤嗤的响声,蒸腾起大量白雾。

雾气中,黑袍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沈小七,你以为张清源为什么收你为徒?他真的想救你,还是...另有所图?

我心头一震。张清源确实有很多秘密,但他教我本事、救我性命都是真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画起血符。

啧啧,山门的血镇符。黑袍人的声音忽远忽近,用一次折寿三年,张清源连这都教你了?

我没理会他的挑衅,专注画符。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符纸上的血迹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有了生命。

去!我将血符拍向声音来源。

血符穿过白雾,准确命中黑袍人的胸口。他发出一声惨叫,胸口冒出滚滚黑烟。但转眼间,那伤口就被河水中涌出的黑气修复了。

不错的尝试。黑袍人狞笑,可惜在这里,我是杀不死的。

他双手一挥,河水突然暴涨,化作无数水箭朝我们射来。玄青子迅速结印,七盏油灯的火苗暴涨,形成一道火墙。水箭与火墙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小道友!玄青子在轰鸣中大喊,他在河底设了法坛,必须毁掉!

我看向河面,血月映照下,河水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发光的红点——那就是法坛所在。但要怎么过去?我又不会避水诀...

就在这时,锁骨下的印记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感。眼前的景物瞬间蒙上一层血色,我看到河底确实有个祭坛,上面摆着七盏灯,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更诡异的是,祭坛与我之间连着一条红线,像是无形的指引。

我看到了...我喃喃自语,有一条路...

没时间解释,我顺着红线冲向河里。身后传来玄青子的惊呼,但已经顾不上了。河水出人意料的没有淹没我,反而自动分开一条路,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

黑袍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从背后袭来。玄青子及时掷出桃木剑,剑身化作一道金光刺穿黑袍人的肩膀,将他暂时钉在岸边的树上。

河底比想象的还要阴冷。祭坛周围堆着七具尸体,每具尸体的眉心都插着一根黑钉。七盏油灯排成北斗七星状,已经灭了四盏,剩下的三盏火苗也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祭坛中央摆着个黑色小鼎,里面盛满暗红的液体,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红线正是从鼎中延伸出来,连接着我的胸口。

破!我咬牙扯断红线。

鼎中的液体立刻沸腾起来,喷出一股黑气。我迅速画了个镇字符拍在鼎上,黑气被暂时压制,但鼎身已经开始龟裂。

必须彻底毁掉它!我四下寻找可用之物,突然发现祭坛下方压着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与阴阳玉相似的纹路。灵机一动,我搬开尸体,掀开青石板。

石板下竟是一个小洞,里面蜷缩着个湿漉漉的小女孩——正是我小时候在灶台边见过的那个红肚兜女孩!她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哥哥...救我...

我惊得后退一步,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幻觉。小女孩的形象渐渐模糊,露出本来面目——一团蠕动的黑气,核心处有双猩红的眼睛。

原来是你...我恍然大悟,当年就是你在我家灶台偷吃!

黑气发出刺耳的尖笑:是我,也不是我。我只是...一部分。

它突然扑向我胸口。我本能地抬手阻挡,黑气却直接穿过手掌,钻入锁骨下的印记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跪倒在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膨胀,挤压着五脏六腑。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中充满疯狂的呓语。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前的阴阳玉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黑气被光芒逼出,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消散在河水中。

我趁机抓起青石板,狠狠砸向黑鼎。鼎身碎裂的瞬间,整个河底都震动起来。七盏油灯同时熄灭,尸体们竟齐齐坐起,发出解脱般的叹息,然后化作白骨散落。

不!黑袍人在岸上发出凄厉的惨叫,我的七星煞鼎!

河水开始倒灌,我拼命往上游。就在氧气即将耗尽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猛地将我拉出水面。

是玄青子。他脸色铁青,道袍破烂不堪,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黑袍人呢?我喘着气问。

跑了。玄青子啐了一口,不过毁了他的法坛,够他受的。

回到岸上,我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河水平静如初,仿佛昨夜的恶斗只是一场噩梦。

小道友,你刚才...玄青子欲言又止,你看到河底有什么?

我简单描述了祭坛和黑气的事,但隐瞒了红肚兜女孩的部分。玄青子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

阴眼。他喃喃道,你居然开了阴眼...

什么是阴眼?

阴阳眼分两种。玄青子解释道,阳眼看鬼,阴眼看煞。你能直接看到煞气的根源,这是极其罕见的天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或者说...诅咒。

我摸着锁骨下的印记,那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灼热:是因为这个吗?

不全是。玄青子摇头,阴眼的开启需要两个条件:极阴体质,以及...体内封印着某种强大的阴物。

我心头一震,想起柳如烟说过我体内不止有阴煞:道长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确定。玄青子神色凝重,但能让你活着承载它七年,这封印非同小可。

回到客栈,柳如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调息。见我们进门,她虚弱地点点头:解决了?

暂时。玄青子给她把了把脉,心血损耗太重,至少调养半月。

我愧疚地低下头:都是为了救我...

少自作多情。柳如烟白了我一眼,我是为了阴阳玉。

玄青子看看她,又看看我,突然笑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我问。

医门圣女和山门容器,居然凑到了一起。玄青子捋着胡须,二十年前那场内乱,果然另有隐情。

柳如烟猛地坐直:你认识我?

柳青霜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柳如烟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不是师父,是母亲吧?玄青子意味深长地说,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

柳如烟脸色变了:你...你认识我母亲?

二十年前阴阳五术大会上有一面之缘。玄青子叹了口气,后来听说她...出了意外。

柳如烟攥紧被角,指节发白:她被人害死的。临终前把半块阴阳玉交给我,说将来会有人带着另一半来找我。

玄青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看来张清源知道得比我想象的多。

我正想追问,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们警觉地看向窗外,只见一队黑衣人骑马进镇,为首的举着面黑色旗帜,上面绣着个血红的楚字。

楚家的追兵。玄青子脸色一变,来得真快。

柳如烟强撑着站起来:得马上离开。

去湘西。我拿出阴阳玉,昨晚它显示了地图,指向一个叫石大山的命门传人。

玄青子听到这名字,眉毛一挑:石大山?他还活着?

您认识?

二十年前的命门第一高手。玄青子迅速帮我们收拾行李,如果他还活着,确实能帮上大忙。但...

但什么?

他脾气古怪,最恨山门和楚家的人。玄青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而你,两样都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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