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排得很长，缓缓向前挪动。张楚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将那五十块法币中的十块，悄悄塞进了袖子里，准备随时“孝敬”出去。
轮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三角眼的伪军班长拦住了他们，上下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贪婪。
“哪儿来的？进城干什么的？”伪军班长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官话问道。
张楚岚连忙躬下身子，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官爷，我们是下柳村的，想进城……进城投奔个远房亲戚，找口饭吃。”
“良民证呢？”伪军班长伸出手。
“官爷，您看……我们从乡下来的，兵荒马乱的，那玩意儿……早就丢了。”张楚岚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袖子里的那十块大洋塞到了伪军班长的手里，同时压低声音道，“官爷行个方便，我们兄妹俩感激不尽。这点小意思，您拿去喝杯茶。”
那伪军班长掂了掂手里的银元，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板着脸：“下不为例啊！现在城里查得严，要是让日本人知道我放你们进去，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我们一定安分守己，绝不给官爷添麻烦！”张楚岚连连点头哈腰。
伪军班长又瞥了一眼张楚岚身后的冯宝宝。冯宝宝依旧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只是眼神偶尔会飘向伪军腰间的枪，似乎对那玩意儿有点好奇。
“你妹子这是……”伪军班长皱了皱眉。
张楚岚赶紧解释：“官爷，我妹子……她小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有点……有点痴傻。您多担待。”
伪军班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别在这儿碍事！”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张楚岚如蒙大赦，拉着冯宝宝，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城门。
穿过幽深黑暗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县城内的景象，与乡村截然不同。街道虽然也算不上宽阔平整，但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青砖灰瓦的房屋，看起来比乡下的土坯房要气派得多。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显得颇为热闹。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热闹。
张楚岚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热闹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压抑和不安。街上巡逻的日军和伪军随处可见，他们端着枪，凶神恶煞，路人看到他们，都纷纷避让。店铺的门脸上，大多挂着日本国旗和伪政权的旗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氛围。
冯宝宝对这一切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
“宝儿姐，跟紧我，别走丢了。”张楚岚拉了拉她的袖子。
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住客栈是不可能的。只能去那些龙蛇混杂的贫民区碰碰运气。
张楚岚向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打听了一下，得知城南有一片区域，大多是逃难来的穷苦人聚居的地方，房租相对便宜。
两人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越往南走，街道就越发狭窄破败，房屋也变得低矮简陋。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臭味和廉价食物的混合气味。
这里就是平安镇的贫民窟。
张楚岚找了好几家，才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找到一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破旧小屋。屋子不大，只有一间房，里面除了一张快要散架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就再也没有其他家具了。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报纸，屋顶还有几个破洞，用稻草胡乱堵着。
房东是一个尖
房东是一个尖嘴猴腮、眼神刻薄的中年男人，一开口就要了他们身上仅剩的三十块法币作为押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张楚岚肉疼不已，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咬牙付了。
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虽然简陋，但至少不用再露宿街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楚岚开始四处奔波，寻找能糊口的工作。他没什么手艺，只能干些出卖力气的苦活。
码头上，他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苦力一起扛包卸货。沉重的麻袋压得他脊梁弯曲，汗水湿透了衣衫。那些常年在码头讨生活的汉子，一个个膀大腰圆，力气惊人，张楚岚虽然也练过炁，但单纯比拼体力，还是有些吃力。好在他脑子活络，会看人眼色，手脚也还算勤快，几天下来，倒也勉强混了个脸熟。
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赶到码头，希望能抢到一些零活。工钱很少，而且经常被工头克扣。忙碌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也就能挣到几个铜板，勉强够他和冯宝宝一天的嚼用。
冯宝宝的情况则有些特殊。张楚岚也曾想过让她找点活干，比如去大户人家帮佣，或者去布庄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但冯宝宝那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样子，以及她那“天然呆”的属性，让她根本无法适应这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工作。
有一次，张楚LAM托码头上一个相熟的工友，介绍冯宝宝去一家饭馆帮忙洗碗。结果不到半天，冯宝宝就被老板娘骂骂咧咧地赶了出来。原因是她把客人用过的碗筷，直接扔进泔水桶里，还振振有词地说：“脏了，不能用了。”气得老板娘差点背过气去。
张楚岚只能无奈地把她领回来。看来，指望冯宝宝像正常人一样工作赚钱，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冯宝宝也并非一无是处。她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以及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反而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于是，张楚岚便让她负责“警戒”和在暗中保护自己。白天他出去干活的时候，冯宝宝就待在他们那间破旧的小屋里，或者在附近“游荡”。她的活动范围不大，但总能避开那些地痞流氓的骚扰。有时候，张楚岚在码头遇到一些麻烦，比如被其他苦力欺负，或者被小混混勒索，冯宝宝总能“恰好”出现，用她那看似无意却精准无比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替张楚岚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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