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绝境破局处,品牌载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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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膳的甜腻裹着当归苦涩在舌尖炸开,我捏着染了朱砂的白瓷碗沿,指尖几乎要嵌进釉面裂纹里。

郝琰叩击桌案的节奏忽急忽缓,魏书生的醒木在赌坊输掉时,怕是也被这样的韵律诱入陷阱。

阿椿。我转身按住少年颤抖的肩头,染坊飘来的靛蓝碎屑落在他发间,去请柳娘子熬两桶槐花浆,就说......我瞥见窗外孔明灯投下的蛇形阴影,就说新到的苏绣要固色。

少年身影消失在月洞门时,郝琰已经用银簪挑开文书火漆。

官印红得刺眼,赋税抽检的日期竟定在三日后的花朝节——我们筹备半年的锦缎展销日。

丁家连时辰都算得妙。他嗤笑一声,簪尖划过丙字号库房几个字,上月刚替你修葺的备用仓。

染坊方向传来秦工匠的惊呼,我提裙疾奔时踩碎了廊下一串茉莉。

月光泼在院中晾晒的雪缎上,本该印着并蒂莲的布料裂作两半,断口处细密的针脚像被利齿啃噬。

是桐油。郝琰蹲身捻起布边,指尖搓开暗黄污渍,浸过桐油的丝线,遇热便脆如薄冰。

我望着满地碎琼乱玉,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被竞争对手调包的实验数据。

那些精密仪器记录的折线图,与眼前裂帛竟有异曲同工的狰狞。

范画师三天前送来新图样时,说调色用的松烟墨有股酸味。我攥紧半幅残莲,丝线勒进掌心的疼反而让人清醒,劳烦郝公子查查城西墨斋的出货单?

他腕间的烫伤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翻账簿的动作却突然顿住:墨斋掌柜的侄女,上月刚进了丁府当绣娘。

梆子敲过三更时,我们蹲在染坊水槽边拼凑线索。

郝琰用银针试过所有染缸,针尖在月蓝染剂里泛起诡异的绿斑——有人往靛青里掺了铜锈。

我盯着浮沫中扭曲的倒影,突然伸手扯开他束发的缎带。

做什么?他下意识护住腰间玉佩,墨色长发垂落肩头时,倒显出几分少年郎该有的局促。

劳驾当回钓饵。我将缎带浸入染缸,看银丝暗纹逐渐吸饱毒汁,丁家既想要罪证,我们便送他个现成的。

次日卯时,我抱着连夜改制的账本撞开县衙侧门。

守门小吏打着哈欠接住我塞去的荷包,指尖在掂量碎银时突然僵住——荷包夹层里躺着半枚带牙印的翡翠算珠。

项小姐这是何意?他慌忙将烫手山芋推回来,袖口翻卷时露出簇新的云纹里衣,分明是丁家布庄今春才上的花色。

替您捎个话。我屈指弹飞算珠,看它滚落在青石砖缝里,就说当年赌坊后巷的醒木,魏书生还留着当柴烧呢。

穿过三重月门时,我数着檐角铜铃的响动调整呼吸。

郝琰应当正在城隍庙前摆弄那匹问题缎带,他惯会装成不学无术的纨绔,晃着酒壶抱怨布料脱色污了锦袍。

赌坊方向飘来的炊烟里,隐约混着魏书生沙哑的说书声。

......要说那织女落凡尘,七匹云锦化鹊桥......醒木拍在包浆的老榆木桌上,震得茶碗叮咚,可若是云锦浸了忘川水,鹊儿们怕是要啄碎星河哟!

茶客们哄笑中,我瞥见柳娘子倚在二楼雕栏,鬓边新戴的累丝金蝶正随着她斟茶的动作振翅。

那只金蝶翅尖缺了道纹路——与我们上月在黑市见过的赝品如出一辙。

收集证词的过程像在蛛网里摘露水。

范画师缩在画室角落,面前堆着被剪碎的莲纹底稿,听到丁家名号时竟打翻了朱砂盘。

猩红颜料顺着案几滴落,在他月白长衫上开出凄艳的海棠。

他们说......说再画并蒂莲,就烧了阿囡的嫁衣。他颤抖着从画缸底层抽出一卷泛黄的婚书,新娘名字处晕着泪渍,十年前她娘病重,丁家给的买药钱...

我蹲身捡起半幅残画,并蒂莲的藕节处隐约可见孩童涂鸦似的标记。

这是现代防伪水印的雏形,半月前我刚教过画师们用明矾水作暗记。

暮色四合时,郝琰在染坊后院截住我。

他外袍沾着酒气,掌心却托着块冰裂纹瓷片,上面凝固着靛青与铜绿交织的毒汁。

丁家二管家在当铺典当此物时,正巧撞见魏书生在隔壁赎醒木。他指尖轻点瓷片边缘的丁家族徽,你说奇不奇?

县太爷书房里那套祭红釉茶具,昨日刚碎了个杯托。

我们并肩坐在染布石台上,看学徒们将新染的雪缎铺满庭院。

阿椿提着槐花浆跑来时,腰间系着半截朱砂染的缎带——正是郝琰清晨故意遗落在茶楼的那条。

子夜更鼓响起时,县衙方向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我推开北窗,恰见十余盏孔明灯同时升空,绘着丁家族徽的绢面在夜风中裂成纷扬的残雪。

郝琰倚在门边擦拭那枚翡翠算珠,月光淌过他腕间伤痕,映出底下隐隐约约的并蒂莲纹。

明日该让秦工匠试试双色套印了。他忽然将算珠弹向空中,银线在月光下划出晶莹的弧,你说......在孔明灯上印防伪暗纹,会不会比族徽更醒目?

染坊传来织机重启的吱呀声,混着夜风里零落的更鼓,竟谱成支鲜活的晨曲。

我望着渐白的天际线,舌尖还残留着当归的余苦,却已有槐花的清甜漫上喉间。

晨雾还未散尽,城隍庙前的青石砖已铺满碎金般的朝阳。

我望着檐角垂下的朱红绸带,看它们裹着晨风卷起昨夜残留的硝烟味。

郝琰用银剪裁开最后一朵缎花时,指尖拂过我特意留长的鬓发:项老板这发间若缀上并蒂莲,倒比金步摇更衬今日盛况。

茶楼方向忽然爆发出潮水般的喝彩。

魏书生醒木三响,惊飞了檐下栖着的灰雀:列位看官!

今日这匹雪缎映着朝阳,竟现出织女星宿图——他抖开我们连夜赶制的长卷,银河般的银丝暗纹在晨光里流转,天孙织就云霞锦,当配人间并蒂莲!

人群如沸水般翻涌,我看到范画师藏在茶幌后抹眼睛。

他新绘的莲纹在缎面上舒展,每一片花瓣都藏着明矾水勾勒的星芒暗记。

秦工匠捧着雕版挤到展台前,木纹里嵌着的碎瓷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正是昨夜郝琰从丁家当铺截获的证物。

借过借过!柳娘子提着槐花浆挤进人潮,累丝金蝶在乌发间振翅欲飞。

她故意将浆桶往郝琰方向倾了倾,甜香霎时漫过他沾着靛蓝的袖口:项姑娘快接着,这头一勺定要浇在并蒂莲上才吉利。

我接过木勺时,郝琰忽然握住我的手腕。

他掌心烫伤结的痂蹭过脉搏,惊起一片颤栗。当心溅着。他虚虚环着我舀浆的动作,呼吸扫过耳畔的碎发,丁家祠堂的瓦当,今晨可是碎了三块。

滚烫的槐花浆淋在雪缎的刹那,奇迹般浮现出淡金色的双莲缠枝纹。

人群爆发出惊叹,几个绣娘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我望着蒸汽里若隐若现的防伪标记,恍惚看见现代实验室里跳动的光谱仪曲线——古今匠心,原该如此殊途同归。

暮色染红飞檐时,郝琰在染坊后院截住我。

他衣襟沾着酒气,腰间却系着被我剪断的那截朱砂缎带。项老板好算计。他晃着半壶桂花酿倚在晾布架上,连魏书生说书时的惊堂木,都刻着咱们的星宿暗纹。

我伸手去夺酒壶,却被他顺势揽住腰身。

染缸里新调的月蓝色在晚风里荡漾,将我俩的影子揉成模糊的并蒂莲。

他腕间伤痕蹭过我的锁骨,那里还留着昨夜争执时被缎带勒出的红痕。

当时你说要演苦肉计...我指尖抚上他结痂的烫伤,却被他捉住按在心口。

掌下心跳如擂鼓,震碎了最后那层故作疏离的薄冰。

瓦当碎裂声突然从墙头传来。

郝琰将我护在身后时,正撞见阿椿抱着锦盒翻进月洞门。

少年满脸通红地指着盒中洒金笺:丁家送来的贺礼!

说是给...给新人添妆...

展开的笺纸浸着异香,郝琰用银簪挑开夹层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半片冰裂纹瓷片嵌在洒金纸上,边缘染着靛青与铜绿交织的毒汁。

这分明是昨夜呈给县太爷的证物。

更鼓声穿透染坊蒸腾的雾气,前院庆功的笙箫忽然变了调。

柳娘子提着撕破的裙裾踉跄跑来,鬓间金蝶只剩单翅:项姑娘!

有人往茶楼送了二十盏孔明灯,灯面绘着...绘着......

她颤抖的指尖指向夜空。

郝琰揽着我跃上晾布台时,正看到漫天灯火撕开暮色。

本该印着星宿图的绢面尽数化作狰狞兽首,每盏灯下垂着的紫檀匣子都在夜风里叮咚作响,像极了那枚翡翠算珠滚过青石的声响。

看来有人不服气。郝琰解下外袍裹住我发颤的肩,温热的掌心却比月色更灼人。

他拾起飘落在染缸里的碎绢,对着月光展开——兽首獠牙处隐约可见并蒂莲纹,与我们留在县衙案卷上的暗记分毫不差。

庆功宴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魏书生的惊堂木声穿透黑暗:列位看官!

且听下回分解——他沙哑的尾音卷着夜风扑进染坊,惊起满地碎瓷般的月光。

郝琰忽然将碎绢系在我腕间,打结时故意蹭过跳动的脉搏:明日该教秦工匠改良雕版了。他眼底映着残灯,像藏了两簇不肯熄灭的星火,你说...在请柬上印兽首暗纹,会不会比洒金笺更唬人?

染缸里浮着的碎瓷突然发出蜂鸣,我们同时望向墙头飘落的紫檀匣。

匣盖缝隙渗出的异香混着槐花浆的甜腻,在月下织成张无形的网。

郝琰腕间的并蒂莲纹在疤痕下若隐若现,与我锁骨处的红痕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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