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蓝光像条阴冷的舌头舔舐着岩壁,张捕快将火折子咬在齿间,麻绳在腕上绕了三圈才推着庄宇往洞口挪。
岩缝渗出的寒气激得庄宇后颈发麻,他盯着捕快皂靴底沾着的暗红苔藓——那东西像干涸的血痂,随着脚步在碎石间碾成齑粉。
官爷,这洞里...庄宇话未说完,麻绳骤然收紧,喉结下方的绳结压迫着气管。
张捕快反手用刀鞘挑开垂落的藤蔓,蓝光霎时漫过二人面庞,庄宇看见对方耳后新结的痂——是铁匠铺淬火池迸溅的钢花烫的。
少耍花样。捕快的声音混着洞壁回响,刀尖戳了戳庄宇腰间木哨的位置,李瘸子给的保命符?火折子的光晕在岩画上晃动,那些朱砂勾勒的符咒竟与熔炉底的符号有七分相似,只是多出些扭曲的枝杈,如同根系扎进石髓。
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滴着粘稠液体,庄宇伸手接住一滴,指腹传来的灼痛让他险些惊呼。
借着幽光细看,那液体竟泛着金属冷芒,在掌心凝成粒银珠。
前方张捕快的皂靴突然打滑,庄宇趁机将银珠藏进袖口破洞,粗粝的布料磨得腕子生疼。
操他娘的...捕快骂咧咧地扶住岩壁,火折子照亮三丈外岔路口。
左侧通道渗着蓝莹莹的雾气,右侧石阶上散落着新鲜蹄印,某种腥臊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庄宇注意到捕快握刀的手在抖——虎口结着层淡青冰霜。
破空声乍起时,张捕快正抹去眉梢冰碴。
黑影擦着他发顶掠过,带起的腥风扑灭火折子。
庄宇后颈汗毛倒竖,那东西落在五步开外,四爪抓地时溅起幽蓝火星。
借着洞壁微光,他看清这是只通体漆黑的狸兽,尾骨却缀着三根骨刺,眼窝里跃动着淬火池般的青焰。
退...退后!捕快横刀的手腕青筋暴起,刀锋却偏了半寸。
狸兽弓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骨尾扫过处岩壁崩裂。
庄宇被拽得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凸起的石笋,李老头的木哨硌在腰眼——哨孔正渗出细碎银芒。
电光石火间,庄宇瞥见狸兽扑击时畏缩地偏头——它右眼青焰恰好被钟乳石反光刺痛。
他猛地扯断袖口焦黑布料,就着岩缝滴落的银液裹住半截石笋。
当骨尾破风袭来时,他抡起银炬狠狠砸向洞顶垂落的钟乳石丛。
叮叮当当的脆响如骤雨倾盆,千万点银光在黑暗中炸开。
狸兽发出凄厉哀嚎,骨尾护住眼睛仓皇后退。
庄宇趁机扯动麻绳,捕快猝不及防被他带得撞向岩壁,佩刀脱手插进石缝。
接着!庄宇将仍在发光的石笋抛向呆立的捕快,自己滚向右侧石阶。
银光照亮捕快煞白的脸,也映出他腰间令牌的纹样——青铜令箭上盘踞的并非官府常见的狴犴,而是条生着骨翼的怪蛇。
狸兽在银光中化作黑雾消散,洞穴重归死寂。
张捕快喘着粗气拾起佩刀,割绳结的刀刃却悬在庄宇喉头:你怎知那畜生畏光?
铁匠铺淬火池。庄宇盯着重归黑暗的通道,钢胚入水时青焰会暗三分——但凡活物沾染幽冥火,总要忌惮三分真阳。他摊开掌心,先前藏匿的银珠已凝成棱镜似的晶体,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
捕快突然嗤笑出声,刀锋擦着庄宇耳廓削断几根碎发:倒是个伶俐人。他甩出个火折子,既如此,劳烦庄兄弟...话音戛然而止,火光照亮石阶尽头——密密麻麻的抓痕组成某种阵列,中央凹陷处嵌着块青铜残片,纹路与捕快令箭上的怪蛇严丝合缝。
阴风掠过时,庄宇袖中木哨突然发烫。
他假装踉跄扶住岩壁,指尖触到些凹凸纹路。
借着捕快查验青铜残片的间隙,他摸出那枚银棱镜——镜面倒映的岩画正在缓慢蠕动,朱砂符咒的枝杈延伸出全新轨迹,恰似他穿越那夜在博物馆见过的星象图。
岩壁上的霉斑在银光中显出诡异纹路,庄宇的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沟壑。
硫磺味里混着丝甜腥,像铁匠铺熔化的锡水浇在冻肉上——这味道让他想起穿越当夜实验室炸裂的坩埚。
青铜残片在捕快掌心泛着冷光,其上盘踞的骨翼蛇纹竟与岩画某处缺损完美契合。
官爷可曾见过这种纹饰?庄宇用银棱镜折射光线,岩画上扭曲的枝杈突然活过来似的,在石壁上投下星斗轨迹。
他喉结动了动,镜面倒映的二十八宿方位与穿越前最后瞥见的天文馆穹顶惊人相似。
张捕快的皂靴碾碎地面积水,刀鞘上未化的冰霜簌簌掉落:倒要请教庄兄弟,流民怎识得星官图?他拇指抵住刀镡,腰牌上的怪蛇在幽光中似要破铜而出,三日前暴雨冲垮义庄,那些棺材里爬出来的
尖锐的金属刮擦声打断问话。
庄宇手中银镜突然滚烫,镜面浮现的星象竟与岩顶钟乳石排列呼应。
某根倒悬的石笋滴落银液,在地面蚀出焦痕,蜿蜒着指向石阶尽头的抓痕阵列。
他呼吸一滞——那焦痕走向恰似北斗杓柄,正对着自己穿越那夜看到的流星轨迹。
官爷请看!庄宇假装踉跄撞向岩壁,袖中暗藏的银珠顺势滚入石缝。
当啷一声,青铜残片从他肘边滑落,与岩画某处凹陷严丝合缝地嵌合。
霎时洞内阴风大作,捕快腰牌腾起青烟,那些朱砂符咒如血管般鼓胀起来。
张捕快突然暴起,刀锋擦着庄宇耳际钉入岩壁。
飞溅的火星照亮他眼底血丝:你当真以为...话到半途突然噤声,捕快鼻翼翕动,猛地转头望向右侧通道——那里传来细碎金玉相击之声,混着少女特有的清冷嗓音。
张捕头好大威风。石阶转角漫开暖黄光晕,六角宫灯映出藕荷色裙裾。
夏璃执灯的手指纤如兰芽,腕间银钏却刻着镇邪饕餮纹。
她身后老仆举着火把,跃动的火光给少女睫羽镀上金边,却照不穿眸中深潭似的幽暗。
庄宇喉头突然发紧。
少女鬓角别着的木樨花沾着洞外夜露,那香气竟与他前世病榻前妹妹捧着的药盅气息重合。
火把青烟在空中扭成奇异的螺旋,与岩缝渗出的蓝雾纠缠成锁链状,又在触及宫灯时倏然消散。
张捕快收刀入鞘的动作带着僵硬的恭谨:夏小姐夜探凶穴,可是为令尊...话音未落,老仆手中铁杖已重重顿地。
杖头镶嵌的琉璃珠迸出火星,将地面银液蚀出的焦痕照得纤毫毕现。
家父近日研读的古籍,正缺块前朝星官佩。夏璃的绣鞋避开满地狼藉,宫灯突然转向庄宇,这位公子倒是眼生得紧。灯影晃动间,庄宇看见她腰间压裙的玉珏——阴阳鱼目处嵌着粒银珠,与他袖中私藏的一般无二。
捕快横跨半步挡住庄宇:不过是流民...
流民识得九曜移位之法?夏璃轻笑,宫灯映亮庄宇腕间擦伤。
那处渗出的血珠竟悬而不落,在银雾中凝成细小棱晶。
老仆突然闷哼一声,铁杖横扫击碎某根钟乳石,飞溅的碎屑在宫灯前诡异地静止。
庄宇感觉后颈刺痛,木哨不知何时滑落衣襟。
哨孔渗出的银丝正与空中悬浮的血珠共鸣,在石壁上投射出残缺的星图。
夏璃眸光骤亮,宫灯脱手飞向岩顶,灯罩上绘制的仙鹤突然振翅,衔住某颗将坠的银珠。
小姐当心!老仆铁杖疾点,将扑来的张捕快逼退三步。
捕快皂靴碾碎满地棱晶,爆开的银雾中竟浮现出模糊的城池虚影——那分明是庄宇穿越前所在都市的夜景,高架桥上的车流与洞顶钟乳石诡异地重叠。
夏璃广袖翻卷,玉珏突然迸发青光。
虚影如镜面破碎,无数碎片扎进岩壁,蚀刻出新鲜符咒。
她指尖抚过尚在震颤的石面,转头望向庄宇时,鬓边木樨突然绽放第二重花瓣:公子可愿掌灯?
张捕快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此人涉嫌...
三日前暴雨夜,城隍庙偏殿的青铜鼎不翼而飞。夏璃截断话头,宫灯缓缓降落在她掌心,鼎腹铸的恰是骨蛇衔星图。她绣鞋轻点地面抓痕,老仆立刻将火把插进阵列中央。
跳动的火苗舔舐着青铜残片,竟映出半幅山水舆图。
庄宇盯着舆图某处突起的峰峦,那轮廓与实验室窗外远山如出一辙。
袖中银珠突然发烫,他本能地抬手遮挡,却见夏璃宫灯映亮的岩壁上,自己投下的影子多出条摇曳的骨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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