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分,简伊莎蜷在楼道转角的消防栓后面,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她盯着玄关处那盏始终亮着的小夜灯——艾德瑞的跑步鞋已经摆好,运动服叠得方方正正搭在椅背上,连水壶都装好了温水,和他每天晨跑的装备分毫不差。
果然是个连晨跑都要精确到秒的家伙。她摸了摸兜里的速写本,昨晚夹在画纸里的老照片硌得手心发痒。
照片里穿蓝格子衬衫的男孩和举糖画的小女孩重叠在记忆里,老槐树的影子、糖画摊的焦甜、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的温度,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包,在她心里漫出一片温热。
五点二十八分,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简伊莎立刻缩紧脖子,看着艾德瑞的身影从门里移出。
他穿了件深灰色运动外套,拉链拉到锁骨,晨跑用的黑色发带束起额前碎发,连手腕上的运动手表都调得和实验室精密仪器一样齐整。
跟紧点。她咬着下唇,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转角,才踮着脚摸出去。
凌晨的风裹着露水的凉意,她跟着他穿过两条街,看着他熟门熟路拐进科研园区的慢跑道。
园区人工湖的水面还蒙着层薄雾,艾德瑞的脚步平稳得像计时器,每一步都落在跑道白线的同一位置。
汗水顺着他后颈滑落,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运动外套的下摆随着步伐轻晃,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
简伊莎躲在香樟树后掏出速写本,铅笔尖刚触到画纸,心跳就快得要撞出胸腔。
她画过无数次他的侧脸:实验室里低头看显微镜的专注,吃她煮的汤圆时睫毛轻颤的样子,甚至是昨晚对着老照片发呆时眼尾的细纹。
可此刻他在晨雾里跑步的身影,比任何想象都鲜活。
唰——
枯枝断裂的脆响惊得她笔尖一歪,在画纸上划出道突兀的折线。
艾德瑞的脚步顿住。
他转身的动作快得像受过训练的猎豹,目光精准地锁住香樟树后的小团影子。
简伊莎僵在原地,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半张刚画了一半的侧脸速写——那是他被汗水打湿的后颈,和记忆里给她系鞋带时微微弯曲的脊背。
简伊莎。他的声音比晨雾还凉,却在看见她时软了几分,五点十七分起床,五点二十二分套上洛丽塔裙,五点二十八分在楼道里踩碎第三块松动的地砖。他弯腰捡起她的速写本,指尖扫过画纸上的线条,连尾随都要带着画本,你是来画画的,还是来跟踪的?
简伊莎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盯着他运动外套上沾的草屑,突然想起照片里那个穿蓝格子衬衫的男孩——他那时候也总这样,明明担心得要命,偏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来确认一件事。她仰起头,晨光穿过香樟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确认我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走丢过。
艾德瑞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正要开口,简伊莎的左眼突然泛起金光。
那是异瞳发动前的灼痛,像有团火在眼底炸开。
她踉跄一步撞进他怀里,模糊的影像铺天盖地涌来:暴雨夜,穿蓝格子衬衫的男孩背着穿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巷子里狂奔,身后是手电筒的白光和刺耳的警笛声;男孩的后背被划开一道血口,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他的呼吸撞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念着别怕,小尾巴。
那年我们差点死在一起......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
艾德瑞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女孩,喉结动了动:你...
是异瞳。简伊莎攥住他运动服的衣角,左眼看到的。
原来不是我总在追,是你早就......
嘘。他伸手捂住她的嘴,指腹还带着晨跑后的薄汗。
远处传来清洁工的扫地声,他拉着她往湖边走,先回家。
七点的公寓飘着白粥的香气。
简伊莎蹲在灶台前搅粥,裙角沾着点米粒,面前的玻璃罐里装着她亲手腌的酱菜——那是外婆教她的手艺,甜中带点脆,最配白粥。
艾德瑞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刚洗了澡,换了件浅灰色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茶几上摊着他的实验笔记,边角被他翻得卷了毛,此刻却被简伊莎当靠垫,枕在她软乎乎的肩膀上。
第二碗?简伊莎把盛好的粥推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就说我的酱菜比实验室的培养皿有吸引力。
艾德瑞舀起一勺粥,温度刚好不烫嘴。
他看着她在对面坐下,发间的蝴蝶发卡歪了点,和小时候在老街区跑丢一只鞋时的模样重叠。外婆说你腌酱菜要晒三天太阳。他突然开口,那年你蹲在院子里守着酱菜罐,说等腌好了要送给最厉害的小哥哥。
简伊莎的勺子当地掉进碗里。
她想起被异瞳唤醒的记忆碎片:穿蓝格子衬衫的男孩蹲在酱菜罐前,和她一起赶偷吃的麻雀;他的手被玻璃罐划破,她急得直掉眼泪,他却笑着说小尾巴的酱菜,值得。
所以你那时候......
所以现在。艾德瑞打断她的话,把她的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饭。
可他到底没忍住。
当简伊莎靠在他肩上翻实验笔记时,他悄悄调整了坐姿,让她的头枕得更舒服些;当她的手指划过笔记里某行基因序列时,他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痒。简伊莎缩了缩手,却没有抽离。
中午十二点,科研所顶楼的清洁间。
沈雨桐摘下橡胶手套,指腹蹭过藏在清洁车夹层里的接收器。
监控画面里,艾德瑞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简伊莎常坐的那把椅子歪了半寸——那是她每次来都要调整三次的习惯。
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便签纸,背面印着暗蝶的蝴蝶标记,正面是串加密的基因序列。小漫画家最受不住这种可疑线索。她把纸轻轻压在艾德瑞的镇纸下,转身时看了眼手表,三点十七分,她该来送便当了。
三点十五分,简伊莎的帆布包准时出现在艾德瑞办公室门口。
她踮脚往屋里张望,确认没人后闪身进去,目光立刻扫到镇纸下的便签纸。
纸角的蝴蝶标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和周秘书电脑里那些监控画面的水印一模一样。
又是暗蝶的东西。她掏出手机拍照,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得让老吴帮忙查查这串序列......
深夜十一点,简伊莎的出租屋。
床头灯亮着暖黄的光,她迷迷糊糊醒来,正对上艾德瑞垂落的眼睫。
他坐在床沿,手里捏着她的速写本,扉页上画着糖画摊的老艺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嫁给蓝衬衫哥哥。
你小时候总说要嫁给我。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指腹抚过画纸上的字迹,那时候我总说小尾巴别闹,其实......
现在我也想。简伊莎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你有资格给我未来了,对吗?
艾德瑞沉默片刻,伸手拂去她额前碎发。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试管的凉,却让她觉得比任何暖炉都热。对。他说,所以我会......
叮——
沈雨桐的手机在清洁间响起。
她点开暗蝶专用的通讯软件,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字:目标确认,准备诱导计划。
她抬头看向窗外,科研所的灯光在夜色里像散落的星子。
其中一盏灯还亮着——那是艾德瑞的实验室。
而此刻的艾德瑞,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老街区。
他的拇指在接听键上悬了悬,最终按下关机键,把手机轻轻放在简伊莎枕边。
明天再处理。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今晚,我只想当小尾巴的蓝衬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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