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东宫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苏晚将水银体温计从太子李瑛腋下抽出，玻璃管内的银色液柱稳稳停在 37.8℃。三日来持续的物理降温与现代护理手段，终于让这位大唐储君脱离了高热险境。太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血色，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苏姑娘...”太子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
苏晚连忙倒了盏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太子，用棉签蘸着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殿下莫要多言，先养足精神。”
就在这时，“苏姑娘，陛下宣召。”裴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玄色官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自太子病情好转，他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东宫，既是监查病情，也像是...在守护着她。
苏晚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裙摆，向太子告退。跟在裴砚身后，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长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裴砚步伐沉稳，衣袂带起的风里，那淡淡的松香味萦绕在她鼻间，竟让她原本紧张的心情稍稍舒缓。
太极殿内，檀香萦绕。唐玄宗李隆基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目光在苏晚帆布包上停留片刻：“听闻你用剑南奇术救了瑛儿，朕命你即日起入太医院供职，可有异议？”
苏晚心中一紧。太医院是传统医道的堡垒，那些迂腐的医正岂会容得下她这个“异类”？余光瞥见裴砚微微颔首，她敛衽行礼：“民女愿为陛下分忧，但求能按自己的法子行医。”
“准了。”皇帝挥挥手，“只是...”他突然凑近，龙袍上的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若再有人说你这是妖术，朕可保不了你。”
走出太极殿，苏晚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裴砚递来一方丝帕，指尖残留着淡淡的松香味：“明日卯时，我陪你去太医院。吴景贤那帮人，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苏晚望着裴砚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裴公子，总是麻烦你。”
裴砚目光柔和下来：“无需客气，你既为医者，自当为你扫清障碍。”
果然，第二日清晨，太医院正厅便炸开了锅。吴景贤将一本《黄帝内经》重重拍在案上，胡子气得直颤：“自古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哪有用铁管子听心跳、用玻璃棍测体温的道理！这分明是西域邪术！”
一众医正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就是，这些怪诞之术，有违祖训！”
“说不定是想借此妖言惑众，图谋不轨！”
“苏姑娘，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何道理？”吴景贤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质问道。
“吴医正可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苏晚取出听诊器，金属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太子高热时呼吸困难，若无此物，如何判断肺部虚实？这铁管子能放大心跳声，就像把耳朵贴在城门上听马蹄——听得清，才能辨得准。”她转向围观众人，“诸位若不信，大可一试。”
几个年轻医工好奇地上前，苏晚耐心地将听诊器轻按在他们胸口，一边讲解：“此声如擂鼓者，为心阳亢盛；若闻及水沸之声，便是痰湿阻肺...这并非什么邪术，只是更精准的诊断方法罢了。”
正演示间，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宣召声：“德妃娘娘驾到——”
绯色罗裙扫过门槛，德妃挽着鎏金镶玉的护甲，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排场十足。她目光在苏晚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听闻苏姑娘医术高超，本宫近日心悸失眠，可否为我诊治？”
苏晚行礼时，余光瞥见德妃腕间的嵌宝金镯——那上面的红珊瑚色泽暗沉，隐隐泛着青灰。待诊完脉，她心中已有计较：“娘娘这是长期接触铅汞所致，当立即停戴首饰，改用安神汤药调理。”
“放肆！”德妃拍案而起，护甲在案上划出刺耳声响，“本宫的首饰皆是陛下所赐，怎会...”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咳出几点暗红血迹。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裴砚快步上前，挡住德妃的视线：“苏姑娘既已诊断，还请速速开方。”他压低声音，“德妃是武惠妃的盟友，此事恐怕...”
苏晚心领神会，迅速写下药方，让人煎好呈给德妃。德妃虽满心不悦，但也只能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当夜，苏晚正在誊写医案，窗外突然飞来一支竹箭，箭尾绑着的纸条上是裴砚的字迹：“小心膳食局。”她心头一跳，想起白天德妃咳血时，那血腥味中似乎混着一丝异样的甜——那是砒霜中毒的征兆！
苏晚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决定趁着夜色去膳食局一探究竟。更鼓声起，她换上一身黑衣，悄悄潜入膳食局。月光透过窗纸，照见墙角堆积的药材。她摸出帆布包中的 pH试纸，蘸取药粉测试——试纸瞬间变成深紫色。果然，这些本该清热解毒的药材，竟被人为掺杂了铅丹！
“什么人！”巡夜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晚慌忙将试纸塞回包中，转身时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裴砚按住她的肩膀，玄色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别怕，有我。”
侍卫举着火把照过来，裴砚亮出腰间的鱼符：“奉陛下密旨巡查，尔等退下。”待侍卫走远，他低头看着苏晚泛白的脸，突然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以后这般危险的事，叫上我。”
苏晚望着他眼中倒映的月光，心中满是感动与安心：“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了解你，见不得这些害人的勾当。”裴砚轻叹一声，“只是这宫里水太深，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
“我明白。”苏晚点头，“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被这些毒物伤害。”
裴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两人在月光下对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苏晚突然想起史书上记载的未来——此刻温柔守护她的人，终将成为权倾朝野的宰相；而她试图改变命运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惊涛骇浪中划船。但至少此刻，在这充满阴谋的宫廷里，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与她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