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颠簸在黄土路上,铁栏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苏晚蜷缩在角落,帆布包被吴景贤搜走,只剩那卷用绷带缠成的“护身符”藏在袖中。她望着天边残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从前。
那是在太医院的某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药柜上,苏晚正踮着脚整理药材,突然脚下一滑。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跌入一个带着松香味的怀抱。抬头望去,裴砚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他耳尖泛红,却故作镇定地说:“苏姑娘这般毛手毛脚,若是在手术时……”“这叫意外!”苏晚挣扎着起身,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而且那叫行医,不叫手术!”此刻回忆起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可很快又被担忧取代,耳边不断回响着裴砚倒下时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姑娘好雅兴,这时候还有心思看月亮?”吴景贤骑着马靠近囚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陛下英明神武,岂会被你这妖女蒙蔽?”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寒光:“吴医正就这么确定,自己不是别人手中的刀?”她想起出征前德妃的刁难、军中的投毒,还有那封与德妃字迹相同的密信,“等裴将军查清真相,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你!”
“裴砚?”吴景贤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路边的寒鸦,“苏姑娘还不知道吧?裴将军中了吐蕃的‘见血封喉’,此刻怕是已经……”
“住口!”苏晚扑到铁栏上,囚车晃动发出吱呀声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强硬,“裴砚不会死!他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记忆中裴砚坚定的眼神在此刻浮现,那日在出征前,他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等我回来。”那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她的掌心。
深夜,囚车停在驿站休整。苏晚趁着看守打瞌睡,摸出藏在鞋底的细铁丝。这是她从军医帐里顺来的,此刻正灵巧地插入锁孔。就在锁芯即将转动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我。”低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松香气息。
苏晚浑身一震,转身撞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月光下,裴砚的铠甲染满血迹,脸上还留着未愈的伤口,却笑得温柔:“我说过,会活着回来。”这笑容让她想起初次相遇时,裴砚在雨中为她撑伞,也是这般温暖又安心的笑意。
原来当日裴砚虽中剧毒,却因提前服用了苏晚给的“胡麻饼消炎药”,暂时压制住毒性。他强撑着指挥军队突围,又连夜赶来救她。
“笨蛋!你不要命了?”苏晚捶打着他的胸膛,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你……”
裴砚任她发泄,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颈侧:“这里,还跳得很稳。”他扯开铠甲,露出缠满绷带的腹部,“你教的‘压迫止血法’,比军医的草绳管用三倍。”
苏晚的指尖触到绷带下的温热,想起他在战场上为她挡箭的模样:“下次再敢硬接毒箭,我就用针灸扎你‘痛觉穴’,让你疼得满地打滚。”
他轻笑时牵动伤口,却仍调侃:“那时你可得守在床边,免得我疼晕过去——毕竟,全长安只有你能解这毒。”
两人趁着夜色逃离驿站,躲进秦岭深处的破庙。苏晚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人体循环图,向裴砚解释毒素蔓延的原理:“古代没有血清,但我们可以通过放血、透析的方式……”她突然顿住,看着裴砚苍白的脸色,声音发颤,“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救你?”过往裴砚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帮她解围、默默支持她的新医术,每一幕都让她更加坚定要救他。
“有你就够了。”裴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听,这里跳得还很有力。”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她掌心写下“永夜将至”四个字,“这或许是破解德妃阴谋的关键。”这一刻,仿佛回到他们一起探讨医理、分析宫廷局势的时光,默契十足。
正说着,庙外传来马蹄声。苏晚将裴砚推进暗道,自己则举起石块藏在门后。来人竟是太子李瑛,带着一队禁军。
“苏姑娘,我来迟了!”太子跳下马,神色焦急,“父皇被德妃蒙蔽,我已派人收集她通敌的证据。裴将军他……”
“我在这。”裴砚从暗道走出,虽脸色憔悴,却依旧身姿挺拔。他单膝跪地,“殿下,末将有要事相奏。”
回宫路上,苏晚坐在马车里,握着裴砚冰凉的手。他的毒越来越重,时不时陷入昏迷。她解开他的衣襟,用布条缠住他的手臂,试图减缓毒素蔓延:“裴砚,你要是敢死,我就穿越回去再也不来了!”恍惚间,她想起曾与裴砚漫步长安街头,他承诺要带她看遍长安繁华,如今怎能让他失约。
裴砚在昏迷中呓语:“别……别走……”
回到长安,皇宫内气氛诡谲。德妃高坐在凤椅上,看着被押解进来的苏晚和裴砚,嘴角勾起冷笑:“陛下,这两人勾结吐蕃,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证据?”太子突然站出,命人呈上密信、账本,还有德妃与吐蕃使者来往的文书,“皇姨娘怕是忘了,您当年在剑南道私铸钱币的账本,还在儿臣手中。”
德妃脸色骤变,却仍强撑着:“陛下,太子这是栽赃陷害!”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晚和裴砚身上,“苏卿医术高明,裴卿忠勇可嘉,朕险些误信谗言。”他看向德妃,眼中满是失望,“你就去冷宫好好反省吧。”
尘埃落定,苏晚却无心庆祝。她守在裴砚床前,将雪魄草熬成的汤药一口口喂进他嘴里。深夜,裴砚再次陷入高热昏迷,呓语着她的名字。苏晚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胸口痛哭:“裴砚,你说过要带我去西市吃波斯蜜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曾经裴砚温柔地描绘着未来的画面,说要陪她尝遍长安美食,这些承诺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
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裴砚虚弱地睁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哭起来真丑……”
苏晚破涕为笑,抓起他的手就咬:“骗子!下次再敢吓我,我就把你做成标本挂在太医院!”
“好。”裴砚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好。”
窗外,长安的夜静谧祥和。苏晚靠在裴砚肩头,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的雨夜。命运让她来到这里,历经磨难,却也让她遇见了此生挚爱。
“裴砚,等你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轻声说,“去江南水乡,开个医馆,再也不管这些宫廷争斗。”
裴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都听你的。”他抱紧怀中的人,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皇宫的某个角落,武惠妃捏碎手中的茶杯,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德妃蠢笨,可这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