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0章:双月同天

换源:

  裂谷深处,并非只有嶙峋怪石与呼啸寒风。在远离银凡现身那片狼藉峡谷数日后,刘玄一行四人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所在。

这是一片位于巨大裂谷崖壁中段的天然平台,被几块坍塌的巨大山岩半包围着,形成一处背风的凹角。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上方则是高耸入云的嶙峋崖壁,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一条细小的山泉从崖壁缝隙渗出,在角落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质清冽。

陆无涯将昏迷的林晓雪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铺着厚厚干燥苔藓的岩石上。林晓雪的脸色苍白,但眉心处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冰蓝光晕,如同最坚韧的封印,牢牢锁住了她体内蠢蠢欲动的阴冥死气,让她呼吸虽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暂时安全了。”陆无涯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连日奔波加上银凡带来的精神重压,让这位向来洒脱的剑修也显露出几分疲惫。他环顾四周,“此地背风,有水源,还算僻静。刘玄,小枚,我们需在此休整几日,一来让晓雪姑娘尽量稳定伤势,二来…我们也需恢复灵气,理清头绪。”

刘玄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晓雪膝上那具古朴斑驳的瑶琴上。琴身木质深沉,纹理间仿佛流淌着岁月的痕迹,七根琴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哑光的色泽,平平无奇。然而,正是这具古琴,在峡谷绝境中,发出了那道消融了银凡必杀一击的淡金音波。

“陆大哥,”刘玄看向陆无涯,眼中带着探寻,“那银凡最后所言‘七弦镇魔音’…大哥似乎对此有所了解?”

陆无涯走到古琴旁,并未触碰,只是凝神细看,眼神复杂,有追忆,也有惊疑。“七弦镇魔音…这只是个流传于极古老典籍和传说中的名字。”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相传在极其久远、人魔妖界限尚不分明、大战连天的太古洪荒年代,人族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音律大能。其琴音通神,一曲可涤荡魔氛,镇压邪祟,抚平天地戾气,故被尊称为‘镇魔仙音’。其所用古琴,便是‘七弦镇魔琴’。传说此琴蕴含天地正气,专克世间一切污秽邪魔之力。”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但这些都是近乎神话般的传说,那场太古大战太过遥远,记载早如残亘断壁。这‘七弦镇魔琴’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踪,后世无数仿品皆无其神韵万一。晓雪姑娘这具琴…从形制气息看,古朴是古朴,却并无传说中那般惊天动地的神圣气息。银凡见多识广,乃青丘刑律使,他既如此惊骇失态,称其为‘七弦镇魔音’,那必是看出了我等无法理解的玄机。或许是琴本身暗藏玄奥,或许是晓雪姑娘以某种特殊方式拨动了它…这其中的秘密,恐怕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知晓一二了。”

谭小枚正用山泉水浸湿布巾,小心翼翼地为林晓雪擦拭脸颊和双手。闻言,她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那…那个银凡说‘裁决暂缓’,他还会回来吗?祖墟…会不会派更可怕的人来抓我?”

刘玄走到谭小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他们轻易带走你。祖墟也好,守墓者也罢,既然晓雪的琴能惊退他,说明我们并非毫无依仗。当务之急,是治好晓雪,提升我们自己的实力!”

他目光转向陆无涯:“陆大哥,我看你气机有些浮动,似乎…有所感悟?”

陆无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之前的疲惫被一种锐利取代。他走到平台边缘,眺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以及远方隐约可见、翻腾着暗红气息的地带。那是天渊裂谷中地火活跃的区域。

“不错。”陆无涯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银凡一战,虽只承受其领域威压,几无还手之力,但那冰魄之力冻结万物、斩断因果的意境,却让我对‘无涯剑道’有了新的体悟!我的剑,追求的是无拘无束,斩破一切虚妄阻碍的逍遥。可那冰魄之力,却是一种极致的‘封’与‘断’!其意境之凝练纯粹,远超我之前所遇!”

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湛蓝剑芒吞吐不定,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锋锐起来。“这几日奔逃,我一直在脑海中推演。冰魄封天,而我之剑意,当如地火奔涌,焚尽坚冰!不是硬碰硬的摧毁,而是以无匹的炽热与爆发,从内部瓦解其冻结万物的‘势’!若能悟透此点,我的‘破虚’剑意,当能更进一步!”

刘玄感受着陆无涯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剑意锋芒,心中也是一动。陆大哥的剑道天赋确实惊人,在绝境压力下反而能捕捉到突破的契机。他想起自己气海中那枚融合了劫雷真意的青紫金丹,以及那初具雏形、焚灭冰魄情丝的“青木雷火”,心中对力量的掌控也多了一层明悟。修行之路,果然需博采众长,在碰撞中升华。

“表哥,”谭小枚的声音打断了刘玄的思绪,她指着平台下方不远处,靠近那条细小泉水流淌的湿润崖壁,“你看那些石头缝隙里,是不是有些发亮的小东西?”

刘玄和陆无涯循声望去。只见在湿润的岩缝苔藓间,零星散落着一些指甲盖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通体赤红如火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熔岩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弱却精纯的温热气息。

“地脉火元晶!”刘玄眼中一亮,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抠出几粒。入手温热,驱散了裂谷深处的阴寒。“虽是最低等的火系灵晶,蕴含的火元力不算强,但胜在精纯温和,易于吸收。正好!晓雪需要至阳灵药固本,我们自身也需要恢复。这些火元晶,可以用来炼制一些基础的‘赤阳丹’,虽无法根治晓雪本源之伤,但能驱散她体表的阴寒,温养经脉,对陆大哥感悟地火剑意也应有助益!”

“赤阳丹?”陆无涯来了兴趣,“这可是好东西,能固本培元,对抵御裂谷深处的阴寒死气也有效。刘玄,你精通丹道,正好施展。”

说干就干。刘玄立刻在平台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红、布满细密符文的丹炉,这是他离开药王谷时,师尊所赠的“离火炉”。又取出几味辅助的阳性草药。

他将几粒地脉火元晶置于丹炉底部,指尖青木灵力引动,小心翼翼地点燃丹炉下的灵炭。不同于凡火,灵炭之火温度更高且稳定可控。很快,离火炉发出低沉的嗡鸣,炉壁上的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刘玄全神贯注,按照药王典中赤阳丹的炼制法诀,将草药依次投入炉中。他双手翻飞,指诀变幻,时而如穿花蝴蝶般轻柔,引动炉内药力融合;时而又如重锤擂鼓般沉稳,以灵力压制躁动的火元力。青木灵力在他精妙的操控下,如同最温顺的仆从,调和着炉内刚猛的阳火与药性。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炉内药香渐浓,一股带着暖意的赤红色雾气从炉顶气孔袅袅升起。谭小枚蹲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玄专注的侧脸和炉中升腾的药气,充满了好奇。陆无涯则盘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炽热剑意,与丹炉散发出的阳和之气隐隐呼应。

不知过了多久,炉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噗”响,如同成熟的果实裂开。一股更加浓郁、令人精神一振的阳和丹香弥漫开来。

“成了!”刘玄眼中闪过喜色,手诀一变,炉盖轻启。

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赤红如玛瑙、表面隐有流光转动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丹药散发出的温热气息,让平台周围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表哥好厉害!”谭小枚拍手雀跃。

刘玄小心地将丹药取出,分给陆无涯和谭小枚各一颗:“此丹能驱寒固元,恢复灵力,大家尽快服下炼化。大哥,你感悟剑意正需火元,此丹应有所助。”他自己也服下一颗,温热的药力化开,滋养着疲惫的经脉和黯淡的金丹,与体内残存的雷霆之力交融,带来一种熨帖的舒畅感。

他将最后一颗赤阳丹轻轻置于林晓雪唇边,用灵力化开药力,引导其温和的药性缓缓流入她体内。昏迷中的林晓雪,苍白的脸颊似乎真的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正在炼化丹药的陆无涯睁开双眼!他并未看向丹药,而是霍然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平台下方裂谷深处,那片地火气息活跃的区域!一股极其暴虐、炽热、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凶戾威压,如同苏醒的火山,正从那个方向汹涌而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沉闷如滚雷、饱含愤怒的嘶吼!

“吼——!!!”

嘶吼声震荡裂谷,无数碎石簌簌落下。平台上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弥漫起硫磺的刺鼻气味。

“地火熔岩蟒!”陆无涯脸色一沉,无涯剑出鞘,湛蓝剑光暴涨,护在众人身前,一股蓄势已久的炽热剑意冲天而起,竟与那远方传来的凶戾气息针锋相对!“看来我炼制赤阳丹的药香,引来了这盘踞在地火区域的霸主!正好!就拿你试剑!”

刘玄也立刻起身,将林晓雪护在身后,青紫雷光在体表隐现,眼神锐利地盯向威压传来的方向。谭小枚指尖粉色狐火跳跃,紧张地守在林晓雪旁边。

裂谷的阴影中,两点猩红如熔岩的巨大竖瞳缓缓亮起,带着焚尽万物的暴怒,锁定了平台上飘散的药香源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