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血池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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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水河畔,两道身影在渐沉的暮色里疾驰,将落魂渡那片死寂与血腥远远抛在身后。可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沉甸甸的压在刘玄心头。

“表哥,”身旁的谭小枚气息微促,淬骨境初成的灵力光华在她体表明灭不定,如同风中烛火,“那狐妖…还有黑风寨…赵家当真勾结了这些邪魔外道?”

“恐怕不止。”刘玄声音低沉,目光如刀锋般切割着前方愈发昏暗的路径,“赵天骄最后遁走的方向,与这落魂渡相去不远。狐妖吸人精血,手段酷似魔道祭炼邪法…黑风寨,或许便是血煞门盘踞于此的外围爪牙。”他下意识地抚过胸口,那丝来自玉盒的阴冷仿佛应和着他的猜测,微微跳动了一下。

谭小枚俏脸紧绷:“这帮畜生!那村子…那些百姓…”她眼前仿佛闪过老槐树下干尸那扭曲痛苦的面容,胃里一阵翻搅,又强行压下。新晋淬骨境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带着一股急于宣泄的灼热与躁动,那是境界尚未彻底稳固的征兆。“我们得快些!早一刻回到沅水郡,家族便少一分危险!”

两人不再言语,将速度催发到极致。阴风在耳边呼啸,却驱不散心头的疑沉。夜色如墨汁般泼洒下来,星月无光。不知奔行了多久,前方隐约可见一片低矮起伏的丘陵轮廓,几株枯死的老树在夜色中伸展着鬼爪般的枝桠,投下幢幢怪影。一条被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蜿蜒其中,通向丘陵深处。

就在两人掠过一片乱石嶙峋的坡地时,一阵极其突兀、如同夜枭刺耳的怪笑声,自头顶响起!

“桀桀!赶着去投胎么?两位小友,此路不通!”

笑声未落,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坡顶的巨石后闪出,成品字形落下,稳稳地挡在路中央,截断了去路。为首的是个瘦高如竹竿的汉子,面皮焦黄,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腰间悬着一对乌沉沉、刻满诡异符文的铁爪。他左侧是个矮壮敦实的汉子,手持一柄厚背鬼头刀,满脸横肉。右侧则是个形容猥琐的瘦子,手里把玩着几枚蓝汪汪的透骨钉,眼神飘忽地在谭小枚身上打转儿。

三人气息外放,竞然都是淬体境修为!为首竹竿汉子更是达到了淬体六重巅峰,仅差一线便可踏入七重!

刘玄瞳孔骤缩,身形由极动转为极静,残剑无声无息出现在掌中。月华灵力在气海内奔涌,将对方压来的凶戾煞气挡在身外。

谭小枚足尖点地,旋身站稳,指尖赤芒吞吐,警惕地盯着对方。她体内初成的淬骨境灵力本就不稳,此刻被对方煞气一激,顿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周身那层玉石般的光泽明灭不定,俏脸发白。

“黑风寨?”刘玄声音冰冷,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三人腰间悬挂的一块刻着狰狞虎头的黑色令牌,“那狐狸精的爪子,伸得倒是快。”

“嘿嘿!”竹竿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三角眼中满是戏谑,“胡三娘的金蝉脱壳果然了得,竟真让她从两位小爷手里逃生。不过嘛…她溜了不打紧,总得有人替她出出这口恶气,顺便…捞点回扣。”他目光贪婪地在刘玄和谭小枚身上扫视,如同在打量待宰的羔羊,“淬骨境?啧啧,这精血魂魄,可比那些泥腿子村民强多了!尤其是这位小娘子,火气十足,想必滋味不错?!”他身旁的矮壮汉子配合地舔了舔嘴唇,发出嘿嘿的淫笑。

“放你娘的狗屁!”谭小枚何曾受过如此污言秽语,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她本就因境界不稳而心浮气躁,此刻被对方言语一激,新晋淬骨境的灵力轰然爆发,赤红烈焰自双掌喷薄而出,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姑奶奶先烧了你这张臭嘴!”她娇叱一声,含怒出手,双掌赤焰化作两道咆哮的火龙,悍然轰向那口出秽语的矮壮汉子!

“表妹!稳住心神!”刘玄低喝提醒,却已晚了一步。那矮壮汉子看似粗莽,反应却快得很,他狞笑一声:“小妹妹,火气不小!”鬼头刀刀身之上黑气缭绕,带着一股阴寒的劈山之势,不闪不避,直斩那两道赤焰火龙!

轰隆!

赤焰与黑气刀罡猛烈碰撞!气浪炸开,碎石纷飞。谭小枚的赤焰霸道灼热,将那黑气灼烧得滋滋作响,但矮壮汉子刀势沉重,修为更在谭小枚之上。僵持不过一瞬,赤焰火龙竟被那凝练的黑色刀罡硬生生地劈散大半!残余的刀气混合着阴寒煞气,如同毒蛇般顺着溃散的火焰反噬而来!

谭小枚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的凶戾煞气直冲经脉,本就翻腾不稳的灵力顿时如脱缰地野马,疯狂冲撞!她强行运转浪琴锻体诀试图平复,但那灼热的火灵之力与锻体诀所需的绵长律动格格不入,反而相互冲激!噗!她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踉跄后退,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体表那层玉石光泽剧烈波动,几乎溃散。

“哈哈哈!”矮壮汉子一招得势,狂笑不止,“就这点本事?淬骨境?怕是刚突破根基不稳吧?这点火苗,给爷爷挠痒痒都不够!”他得意地挥舞着鬼头刀,刀锋指向谭小枚,“小妹妹,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让爷爷们好好疼疼你!保管比你身边那个耐看不中用的银枪蜡烛头强百倍!”

“老二,下手轻点,别弄坏了上好的炉鼎!”竹竿汉子阴笑着,三角眼却紧紧锁定了刘玄,腰间铁爪发出轻微的嗡鸣,“小子,胡三娘说你剑法刁钻,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淬体六重的修为,能翻出什么浪花!”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双爪交错,乌光闪烁,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刘玄咽喉与心口!爪风未至,一股腥甜中夹杂着腐尸恶臭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竟有惑乱心神之效!

刘玄眼神冰冷如寒潭。在竹竿汉子出手的刹那,他体内浪琴锻体诀的嗡鸣陡然拔高一个频率!气海中,沉寂的月华灵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亘古沧桑的意念波动,悄然掠过他泥丸宫深处——那是残魂的警示!

“魔音惑心,爪带尸毒…锁其音律节点!”

刹那间,刘玄、动了。他没有选择硬撼对方明显更强的爪力,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腥臭的爪风,脚下步伐却踏出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踩着无形的琴弦,正是浪琴锻体诀中的“踏浪步”!残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青白流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精准无比地循着对方双爪挥动时,那因魔音惑心功法运转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节点刺去!

“嗯?”竹竿汉子脸上的狞笑僵住,三角眼中首次露出惊疑。他这“鬼哭爪”配合惑心魔音,向来无往不利,同阶对手往往未战先怯,心神被夺。可眼前这小子,眼神清明如冰,剑锋所指之处,竟是自己爪法力量流转间那稍纵即逝的薄弱点!仿佛能看穿他功法运行的轨迹!

嗤!嗤!

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残剑的剑尖如同毒蛇吐信,在对方乌黑的铁爪上极其迅捷地点过!没有硬碰硬的巨响,只有两声仿佛刺破皮囊的轻嗤。剑尖上附着的清冷月华之力,如同冰水滴入滚油,扰乱了爪上凝聚的尸毒与魔音邪力!

竹竿汉子只觉双爪上凝聚的力量猛地一滞,如同流畅的乐章被突兀地掐断了两个音符,反噬之力让他气血微浮。他怪叫一声,急忙撤爪后退,看向刘玄的眼神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小子!你这是什么剑法?!”

刘玄根本不答,残剑一抖,剑身嗡鸣,竟隐隐带起一丝对方爪风破空的尖啸余韵,如影随形般再次刺向竹竿汉子因惊怒而气息稍乱的肋下空门!

就在刘玄缠住竹竿汉子,将其逼得略显狼狈之时,另一边的谭小枚却陷入了危机。

“小妹妹,别挣扎了,乖乖跟哥哥走吧!”矮壮汉子狞笑着,鬼头刀大开大合,卷起一片片阴寒的黑色刀罡,缠向谭小枚。谭小枚体内灵力失控冲撞,经脉刺痛,勉强催动焚心赤焰抵挡,却远不如之前凝练,赤焰在黑色刀罡的冲击下节节败退,火星四溅。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气血翻腾,嘴角的血迹不断扩大。

那一直旁观的猥琐瘦子,眼中淫邪之光更盛,看准谭小枚一个踉跄,手腕一抖:“小美人,先尝尝哥哥的透骨酥麻钉!”数点蓝汪汪的寒芒,无声息地射向谭小枚双腿膝盖和腰眼,角度刁钻歹毒!

“老匹夫,你找死!”谭小枚又惊又怒,体内狂暴的火灵之力与试图平复的锻体灵力激烈冲突,让她动作迟滞,眼看就要被那歹毒的透骨钉射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谭小枚脑海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琴弦被这生死危机轰然崩断!同时,一段玄奥晦涩、关于律动与调和的口诀,如同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引气入微,非力之强,在乎律动;锻体如弦,非刚之猛,贵乎调和。气血如潮汐,应天时,顺月相…”

口诀流淌心间,如同清泉注入滚沸的油锅!她体内那狂暴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灼热火灵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尝试着去顺应某种内在潮汐般的起伏韵律!

“呃啊——!”谭小枚发出一声痛苦与明悟交织的尖啸!她不再压制那狂暴的焚心赤焰,反而在浪琴锻体诀的引导下,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尝试去“聆听”那火焰本身的“脉动”!

轰!

她周身原本明灭不定、濒临溃散的玉石光泽骤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炽烈、几乎要将她自身点燃的焚心赤焰!但这一次,火焰不再是无序的喷发,而是……奇异地震荡!赤红的焰光在她身周剧烈波动,竟隐隐勾勒出数道模糊的、如同琴弦般的赤红光痕!狂暴中带着奇异律动的灼热威压轰然扩散!

那几枚射至身前的碧磷透骨钉,尚未触及那震荡的赤焰光弦,便被一股无形的灼热震荡之力绞得粉碎,化作青烟,消散于无形!

“什么鬼东西?!”矮壮汉子和猥琐瘦子同时骇然变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

此刻的谭小枚,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体外的赤焰光弦剧烈震荡着,每一次震荡,都引动她体内狂暴的灵力进行一次微小的梳理与调和!浪琴锻体诀的律动调和之力,正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梳理、熔炼着她初生的淬骨境根基与焚心赤焰!这是破而后立,是火中取栗!

“拦住她!她在强行稳固境界!不能让她成功!”竹竿汉子被刘玄刁钻的剑法缠得火冒三丈,眼角瞥见谭小枚的异状,心中怒火大作,厉声嘶吼!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乌黑铁爪之上,铁爪符文亮起妖异的红光,腥臭之气暴涨,双爪挥出,带起一片血色爪影,威力陡增,竟暂时逼退了刘玄,就要扑向谭小枚!

刘玄眼神一厉,正要不顾一切回援——

陡然!

呜——!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万鬼同哭的笛音,毫无征兆地从丘陵深处传来!这笛音蕴含着强大的穿透力与惑乱心神的魔力,直刺灵魂深处!

场中所有人,包括正陷入奇异突破状态的谭小枚,身形一顿!动作变得迟滞,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心神更是被那魔音狠狠冲击,杂念丛生,气血翻涌!

竹竿汉子三人脸上却露出狂喜之色。

“是二当家!二当家的百鬼摄魂笛!”竹竿汉子狂笑,看向刘玄二人的眼神如同看死人,“小子!你们死定了!二当家亲至,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哈哈哈!”

笛音越发凄厉高亢,如同无数怨魂在耳边哭嚎索命,搅动着人的意志。丘陵深处的黑暗里,一个模糊的黑袍身影缓缓浮现,手中一支白骨短笛闪烁着幽幽绿芒。一股远超竹竿汉子的强横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刘玄和气息剧烈波动的谭小枚。

前有强敌,后有魔音惑心!谭小枚的突破被打断,强行稳固的境界根基再次摇摆不定,嘴角鲜血汩汩涌出。刘玄握紧残剑,气海内月华灵力疯狂奔涌,竭力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魔音侵蚀,目光死死盯住那自黑暗中走出的黑袍身影,心头沉到了谷底。

泥丸宫内,残魂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冰线划过:

“凝神…此笛音…直撼道心…守住灵台明月…那骨笛…是拘魂之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