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1章:月食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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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镇狭窄的街道上,人群在万宝楼门口交头接耳,敬畏的目光黏在刘玄与谭小枚身上。一丝黏腻的阴冷缠绕在指尖,那是七弦魔君门下那儒衫男子留下的音波气息。他压下心头寒意,残魂的意念如冰丝划过:“魔音…如跗骨…速离…寻净灵之物…”

“走!”刘玄拉章着谭小枚的手,两人身影如离弦之箭,逆着人流挤出万宝楼,将那些探寻的目光抛在身后。青石板在脚下倒退,两侧店铺的灯火拉成昏黄的光带。

“表哥,那人…”谭小枚气息微促,刚稳固的淬骨境灵力在经脉中奔涌,隐隐带着一丝不稳的燥热。

“七弦魔君…这下麻烦大了。”刘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前方幽深的巷口,“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必须把你身上的尸毒彻底拔除,不然后患无穷。”

两人七拐八绕,离开了喧嚣的主街,寻到一处背靠荒坡、毫不起眼的平安客栈。院落狭窄,客房简陋,却胜在僻静。刚一关门,谭小枚闷哼一声,捂着左臂靠在门板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莹白如玉的小臂内侧,那道本以为已被焚心赤焰炼化的黑线,竟如活物般再次浮现,颜色更深,隐隐透出阴绿色的光泽,在皮肤下蜿蜒扭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

“表妹?”刘玄一步上前,月华灵力探入,只觉那黑线核心处盘踞着一股极其阴寒污秽的死气,正贪婪地吮吸着谭小枚刚突破淬骨境带来的精纯灵力,壮大自身!

“尸毒…有灵?”谭小枚银牙紧咬,指尖赤芒吞吐,焚心赤焰化作细针刺下。嗤嗤声中,黑烟腾起,那黑线扭曲挣扎,发出细微如虫豸嘶鸣的唧唧声,竟将袭来的赤焰之力吞噬了部分,颜色更深一分!反噬之力让她俏脸煞白,刚稳固的境界竟有摇动之感。

泥丸宫内,残魂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非毒…是蛊!尸蚕蛊…以尸毒为衣…吸灵力为食…噬丹田为巢…歹毒!”

尸蚕噬丹田!五字如冰锥刺入刘玄心神。淬骨境根基初成,丹田乃灵力之源,若被此物噬穿,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生死道消!

“去找大夫!镇上必有药师!”刘玄当机立断。

青石镇百草堂的匾额半旧,药香混杂着干草尘土的气息弥漫。坐堂的是个干瘦老头,眼皮耷拉着,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谭小枚强忍臂上的痛楚,将衣袖卷起。

那黑线盘踞在臂弯内侧,此刻已鼓胀如粗壮的蚯蚓,皮下透出诡异的墨绿光泽,微微搏动,仿佛一颗嵌入血肉的心脏。

干瘦老头的眼皮微掀,浑浊的眼珠射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指搭上谭小枚的腕脉,只一触便缩回,脸色有些惨白:“尸…尸蚕蛊?!”

他踉跄后退,撞得瓶罐哗啦作响,指着谭小枚的手臂:“走!快走!这是黑风寨尸道人的独门手段!沾上就是阎王帖!老夫…老夫可不想惹祸上身!”他眼中只有纯粹的恐惧,仿佛那黑线是瘟疫之源。

“大夫,你认得此蛊?可有解法?价钱好说!”刘玄踏前一步,月华灵力无形散开,稳住老头惊惶欲逃的身形,语气沉凝如铁。

“解法?”干瘦老头哭丧着脸,头摇得像拨浪鼓,“尸蚕入体,除非找到下蛊的母引或…或用至阳至烈的天地奇火焚尽其本源!寻常药物…碰都碰不得!你们…你们究竟惹了什么人啊!”他猛地推开刘玄阻拦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柜台后面,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二位,另请高明吧!小店…实在无能为力!”

希望破灭。谭小枚手臂上的尸蚕蛊似乎感受到她心绪的波动,搏动得更加强劲有力,那“唧唧”的噬咬声仿佛响在耳畔。刘玄眼神冰寒,扶住谭小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百草堂。身后,是老头压抑不住的惊惶喘息。

刚踏出百草堂门槛,一个嘶哑如破锣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从旁边巷口传来:“啧啧,尸蚕噬体,痛入骨髓的滋味不好受吧?”

巷口阴影里,站着一个老妪。她身形佝偻得厉害,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沾着可疑污渍的深蓝布袍里,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如同干裂的树皮,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发黄,却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狡黠的光。她拄着一根扭曲的藤杖,杖头赫然盘踞着一个乌黑发亮、栩栩如生的蝎子雕饰。

“老婆子我姓杜,道上赏脸的叫一声杜(毒)姥姥。”老妪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笑容如同墓穴里吹出的阴风,“这尸蚕蛊嘛…黑风寨那帮废物,老婆子我…恰好懂点克制之道。”她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谭小枚手臂上蠕动的黑线,贪婪之色几乎不加掩饰。

刘玄将谭小枚护在身后,月华灵力在体内无声流转,目光锐利如剑:“条件?”

“条件?”毒姥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藤杖在地上轻轻一跺,“简单!老婆子瞧这小女娃根骨不错,尤其这火属性灵力,精纯得很呐!正好老婆子炼一炉蚀骨销魂散,缺一味上好的火引…”她伸出枯爪般的手指,指甲缝里满是黑泥,指向谭小枚,“让她乖乖跟我走一趟,供我取三碗心头精血,老婆子保她尸蚕尽去,如何?”

“放屁!”谭小枚怒火攻心,刚压下的焚心赤焰猛地腾起,赤红火焰包裹着手臂,朝尸蚕蛊压去!“唧…!”尸蚕蛊发出一声尖锐嘶鸣,疯狂扭动,一股阴寒死气逆冲而上,谭小枚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红,赤焰黯淡、溃散,手臂上的黑线反而粗壮了一圈!

“桀桀!”杜姥姥怪笑连连,眼中尽是残忍的快意,“小娃娃,省省力气吧!你这火,烧不死我的小宝贝!越是挣扎,它吃得越欢!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罪!”

“心头精血?蚀骨销魂散?”刘玄的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周身月华剑意弥漫开来,空气温度骤降,“看来姥姥与那黑风寨蛇鼠一窝,这尸蚕蛊…莫非本就出自你手?”气海深处,青铜残片微微震动,捕捉着对方身上那股与尸蚕同源的污秽死气。

杜姥姥黄眼珠凶光一闪,脸上虚伪的假笑消失,只剩下毒蛇般的阴鸷:“小兔崽子,牙尖嘴利!”她猛地举起手中藤杖,杖头乌黑的蝎子雕饰双眼亮起两点渗人的红光!

“嗡——!”

一股带着强烈麻痹与剧毒侵蚀之意的诡异波动,如同毒瘴般弥漫开来,笼罩刘玄与谭小枚周身!无数细密毒针混杂着麻痹神经的毒雾,无孔不入地钻向两人七窍毛孔!

泥丸宫内,残魂意念疾闪:“毒瘴…非音…类虫豸低鸣…其律…驳杂…如群蝇乱飞…引其…自噬!”

千钧一发!刘玄左手五指在身前虚空急速拂动,模拟那毒瘴波动中最为混乱、相互冲突的驳杂韵律!月华灵力在他指尖引动,化作无数道细微却尖锐的灵力丝线,反向刺入那弥漫的毒瘴波动之中!

“嘶嘶…唧唧!”

空气中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嘶鸣!杜姥姥释放出的毒瘴波动,竟被刘玄引动的驳杂“乱音”干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内部剧烈冲突、反噬!那无形毒针相互碰撞湮灭,麻痹毒雾紊乱四散!

“什么?!”杜姥姥脸上的阴狠僵住,浑浊眼珠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她赖以成名的“百毒瘴”竟被一个淬体境的小子用如此诡异的方式扰乱?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就在她心神剧震、毒瘴失控反冲的刹那,谭小枚强忍着尸蚕噬咬丹田的剧痛与灵力被吸取的虚弱,眼中赤芒暴射,所有残存的焚心赤焰不再压制臂上尸蚕,而是孤注一掷,尽数灌注于指尖,化作一道炽白的赤焰火线!

“焚!”

娇叱声中,那道赤白火线精准无比地刺入自己左臂上那疯狂搏动的尸蚕蛊核心!

“唧——!!!”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谭小枚手臂内爆发!那粗壮的黑线膨胀到极限,墨绿光泽疯狂闪烁,皮下清晰地映出一条肥硕蛊虫疯狂扭动的轮廓!焚心赤焰的至阳火力,混合着谭小枚淬骨境本源的火元精粹,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潮湿的腐肉!

尸蚕蛊感受到了灭顶之灾!本能地疯狂挣扎,释放出恐怖的阴寒死气来对抗,同时贪婪地撕咬谭小枚的丹田经脉,试图吸取更多灵力自保!内外交煎!谭小枚身体剧震,脸色由煞白转为赤金,七窍都渗出血丝,丹田处仿佛被无数利齿撕扯啃噬,灵力如决堤洪水被那蛊虫吞噬!

“表妹!”刘玄目眦欲裂,断剑破体而出,森寒剑光撕裂混乱的毒瘴残波,带着刺骨杀意直取杜姥姥咽喉!

杜姥姥刚从毒瘴反噬中回神,便见夺命剑光已至眼前!她怪叫一声,仓促间藤杖横格,杖头蝎子红光大盛,喷出一股腥臭墨绿的毒烟试图阻隔。

嗤啦!

月华剑意锋锐无匹,毒烟如薄纸般被切开!剑尖点在藤杖蝎头之上!

“咔嚓!”

乌黑的蝎子雕饰应声碎裂!一股反震之力顺着藤杖传来,杜姥姥如被重锤砸中胸口,枯瘦佝偻的身体倒飞出去,撞在巷子深处的青石墙上,喷出一口污浊的黑血,气息萎靡下去。

“你…你们…”杜姥姥瘫在墙角,怨毒无比地盯着刘玄,又看向浑身颤抖、正在与体内尸蚕进行生死搏斗的谭小枚,发出夜枭般的厉笑:“桀桀…没用的!尸蚕入丹田…神仙难救!小贱人…就等着被我的宝贝吸干…变成一具养蛊的干尸吧!老婆子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她枯爪拍向自己心口,似要引暴自身同归于尽!

刘玄岂会再给她机会?断剑如影随形,月华寒光一闪而逝!

噗!

剑尖精准无比地穿透毒姥姥枯瘦的脖颈,将她怨毒的诅咒和最后的动作钉死在喉咙里。污血顺着断剑血槽汩汩流出,那双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瞪着,充满了不甘与恶毒的诅咒。

刘玄看也不看毒姥姥的尸体。全部心神都在谭小枚身上。

此刻的谭小枚,状态诡异到了极点。她盘坐在地,周身赤金与墨绿两种光芒疯狂交替闪烁。左臂上,那道尸蚕蛊形成的粗大黑线已变得半透明,可以清晰看到一条肥硕丑陋、生满细密倒刺的墨绿色蛊虫在皮下扭动挣扎。它每一次扭动,谭小枚的身体就剧烈颤抖一下,丹田处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声。

但与之相对的,是谭小枚身上升腾起一股越来越强盛、越来越精纯的赤色火焰!这火焰不再狂暴外放,而是紧贴着她的肌肤,如同流淌的赤色岩浆,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将她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火焰深处,隐隐有细碎如玉器碰撞的“叮咚”声传出,那是她淬骨境的根基在烈火与剧痛的双重熬炼下,正发生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蜕变!

尸蚕蛊在疯狂吞噬她的灵力,却也像一块最暴烈的磨刀石,将她原本刚稳固的淬骨境灵力,在生死边缘逼迫、捶打、提纯!焚心赤焰与尸蚕死气在她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战场竞是她的丹田与经脉!

“表妹!”刘玄低吼,盘坐于谭小枚身后,双掌抵住她后心,精纯的月华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化作坚韧的护持之力,护住她的心脉与识海,同时引导她体内狂暴冲突的两股力量,使其不至于崩毁她的躯体。气海中,青铜残片散发出温润青光,悄然吞噬着从谭小枚体内逸散出的污秽死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巷子深处死寂一片,只有谭小枚体内传出的“咚咚”闷响、蛊虫尖锐的“唧唧”嘶鸣,以及赤焰燃烧的猎猎之声。

尸蚕蛊在焚心赤焰的持续焚烧下,墨绿光泽黯淡、无力。而谭小枚体表的赤色火焰,却越来越凝实,火焰流淌间,她裸露的肌肤宝光越来越盛,甚至隐隐透出肌肤,仿佛整个人正在由内而外被煅烧成一块绝世美玉!筋骨齐鸣之声愈发清晰悦耳,带着一种破茧重生的韵律!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西山,巷内被昏暗笼罩时,

“唧——!!!”

尸蚕蛊发出一声绝望的尖鸣,在谭小枚左臂皮下猛地膨胀到极限,然后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股粘稠腥臭的墨绿脓血,从她臂上毛孔渗出,被体表流淌的赤金火焰焚烧成虚无!

与此同时,谭小枚紧闭的双眸慢慢睁开!

“轰!”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炽热沉凝数倍的气息,如同压抑的火山,自她体内爆发开来!将昏暗的巷子映照得如同熔炉!地面碎石被这股灼热的气息推开尺许,空气发出被灼烧的噼啪声!

淬骨境,非但未毁,反而在尸蚕噬体的绝境下,被硬生生推至——巅峰!

她肌肤如玉,内蕴赤霞,骨骼嗡鸣如金玉交击,眸光开阖间,赤金光芒流转,带着一种浴火重生的璀璨与沉静。丹田处,原本被尸蚕撕咬的隐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润与饱满,灵力奔腾如岩浆,炽热而磅礴。

“成了…”

谭小枚声音沙哑,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她看向刘玄,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悸动与感激。

刘玄收回双掌,脸色因灵力消耗而略显苍白,他刚欲开口,泥丸宫残魂意念响起:“留意…尸血…”

只见地上毒姥姥尸体脖颈流出的污血,正诡异地朝着她怀中汇聚。一枚藏在破烂衣襟里的乌黑指环,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幽光,贪婪地吸收着那些污血。当最后一滴污血被吸尽,指环幽光一闪,一个怨毒扭曲、饱含无尽恨意的嘶吼声,如同烙印般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直冲云霄:

“师兄——!平安客栈…为我报仇啊——!!!”

声音凄厉,在暮色中回荡,充满了不死不休的怨毒。

刘玄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起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谭小枚:“走!”两道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轻烟,消失在巷口。

无人注意到,刘玄气海深处,那枚沉寂的白色月光石,在尸蚕蛊湮灭的刹那,再次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源自那墨绿蛊虫本源的阴冷精粹气息,竟被它悄然吞噬,月光石温润的白光,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