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原的风呜咽着穿过嶙峋的山岩,带起阵阵寒意。谭小枚掌中墨玉控火鼎悬浮,赤色流光与冰蓝寒气交织缠绕,鼎内药液翻滚,氤氲出奇异馥郁的香气,正是凝华丹将成的征兆。林晓雪静坐一旁,周身寒气圆融流转,凝气四重的境界已彻底稳固,气息愈发凝练冰澈。
刘玄盘膝而坐,心神沉入气海。那魔蚕金丝所化的精纯金气已被血莲炼化,融入四肢百骸,令他肌肤之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金芒,肉身强度更胜往昔。泥丸宫中,残魂的意念平和悠远,与他交流着方才的吞噬、扭曲力量的体悟。
“以气血为弦,律动为引…非蛮力抗衡,乃顺势导流,配合天地自然之道…此法若臻化境,或可于周身布下无形力场,万法难侵…”残魂意念中带着赞赏与推衍,“那万蚕老鬼心神受创,魔蚕阵一破,其反噬非同小可,短期内算是废了。然黑风寨方向,那股阴冷气息晦涩深沉,恐怕有更强之人在那里坐镇…”
刘玄心神微凛,正欲将神识蔓延向黑风寨方向探查,眉头忽地一蹙,眼眸睁开,望向左的黑暗深处。
几乎同时,林晓雪也若有所觉,周身寒气微涨,清冷地目光投向前方。
谭小枚正全神贯注地控制鼎火,娇叱一声:“凝!”鼎内光华大盛,七枚龙眼大小、萦绕着红白二色光晕的丹丸滴溜溜成型,异香扑鼻。她来不及欣喜,迅速将丹药收入玉瓶,墨玉鼎化作流光没入眉心,俏脸略显苍白,显然消耗不小。
“何方朋友,既已至此,何不现身一见?”刘玄起身,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风中。
“呵呵…感知倒是敏锐。”沙哑的笑声自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
脚步声响起,一道瘦高的身影自阴影中缓步走出。来人穿着一身灰色布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如同鹰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竟戴着一副暗沉沉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奇异手套,指尖尖锐,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冷地光泽。
他目光扫过四人,在谭小枚手中的玉瓶上停留一瞬,掠过林晓雪时闪过一丝惊异,最后落在刘玄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能破万蚕老鬼的魔蚕阵,还废了他一生的修为,难怪枯骨特意传讯,要我留意几位。在下断掌邢涛,身为黑风寨巡查使。”
“邢涛?黑风寨巡查使?”石中勤握紧剑柄,面色凝重,“看来黑风寨是铁了心要拦我们去路了。”
邢涛嘿嘿一笑,声音干涩:“拦路?非也非也。枯骨长老惜才,特命邢某前来,再给诸位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愿归顺血煞门,此前恩怨一笔勾销,黑风寨内,必有诸位一席之地。枯骨长老甚至允诺,可助这位冰属性灵根的女娃子获取黑风寨深处那眼玄阴灵泉,助她修行。”他目光看向林晓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晓雪眸光清冷,并未言语。
谭小枚嗤笑:“说得比唱得好听!先派个吹笛子的老鬼来魔音贯耳,又来个养臭虫的老鬼放毒虫咬人,现在怕是打不过了,就想招安?你们黑风寨的脸皮,倒是比血煞门的城墙还厚!”
邢涛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渐渐青冷:“小丫头牙尖嘴利。世间法则,弱肉强食,我黑风寨行事,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此前手段,不过是想让诸位知难而退,莫要自误。如今枯骨长老亲自抛下橄榄枝,已是天大的恩情。莫非…尔等真要为了那个区区的刘家,与我黑风寨乃至背后的血煞门为敌不成?”
他语速缓慢,字句如冰锥,带着威胁与蛊惑:“据邢某所知,刘家如今自身难保,赵天骄携血煞门之威亲临,尔等即便此刻赶回,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何不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啊。”
刘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邢巡使如此苦口婆心,想必并非全然为了枯骨长老的招揽之意吧?你气息幽深,已至凝气七重巅峰,却徘徊不前,观你手套隐有血气缠绕,所修功法霸道酷烈,恐伤及经脉肺腑。你是听闻我表妹炼药师的身份,又见凝华丹成,想为自己求一条突破之路,或是疗伤之药吧?”
邢涛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骇然与被戳破心思的恼怒,他修为已停滞多年,且因功法反噬,时常承受经脉灼痛之苦,寻常丹药根本无效。他奉命前来,想借机试探能否从对方炼药师手中求得丹药的念头,不料被刘玄一眼看穿!
“哼!胡说八道!”邢涛压下波动的心绪,冷笑道,“既然尔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邢某手下无情了!擒下你们,丹药、功劳,一样也少不了!”
他深知对方虽人数占优,但刚经历两场战斗,灵力必有损耗,那炼药师更是脸色苍白,此刻正是出手良机。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出,戴着手套的双掌直取刘玄!掌风凌厉,带起刺耳的破空声,隐隐有血色符文在手套上一闪而逝。
“表哥!”谭小枚惊呼,指尖赤焰就要弹出。
“我来。”
林晓雪清冷的声音响起,一道冰墙凝结在刘玄身前。
“咔嚓!”冰墙竟被那掌风直接击碎!邢涛身形不停,双掌变幻,化作漫天掌影,笼罩刘玄周身大穴。掌风之中蕴含着一股尖锐的撕裂之力,远非寻常凝气七重可比。
刘玄脚踏浪琴步,身形如柳絮飘飞,间不容发地避开连绵掌击。那掌风掠过地面,留下道道深痕,岩石如同被利刃切割。
“凝气四重的小女娃,也敢拦我?”邢涛久攻不下,目标又转向林晓雪,掌影一分,数道血红掌印呼啸而出,腥风扑鼻。
林晓雪冰魄剑气纵横交错,与那血红掌印不断碰撞,发出滋滋地声响,寒气虽能略微延缓掌印速度,却难以冻结,竟被那凌厉地掌力逼得连连后退,裙摆被逸散的掌风割裂数道口子。
“晓雪姐,攻他左肋下三寸!他旧伤在那里!”谭小枚眼眸赤光闪烁,高声提醒。她方才仔细观察,发现邢涛运转灵力时,左肋下气息略有滞涩。
林晓雪闻言,剑势一变,一道极其凝练的冰寒剑气如毒蛇出洞,直刺邢涛左肋!
邢涛脸色一变,不得不回掌格挡。“嘭!”剑气虽被震散,但身形微晃,气息出现一丝紊乱。
“小辈、找死!”邢涛惊怒交加,对方竟连他隐藏多年的旧伤都看了出来。他厉啸一声,双掌一合,旋即猛然推出!
“断魂掌!”
一只凝练如实质的血色掌印凭空出现,掌印之上纹路清晰,甚至能看到丝丝黑气缠绕,带着摧魂蚀骨的凶戾气息,碾压向林晓雪!这一击,已远超寻常凝气七重的威力!
林晓雪俏脸微白,周身寒气疯狂涌动,欲要硬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倏然挡在她身前。面对那凶悍无匹的血色掌印,刘玄面色沉静,不退反进,双臂缓缓划动,气血奔腾如潮,周身泛起那奇异的红白光晕,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血色掌印轰入力场范围,速度陡减,其上蕴含的狂暴能量竟如同陷入泥沼,开始扭曲、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道道血煞之气被力场剥离、消融,汇入刘玄气海。
邢涛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什么?!你,你竟能化解我的断魂掌力?!”
刘玄不语,全力运转气血律动与血莲吞噬之力,那血色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
邢涛眼中闪过狠厉与果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双手手套之上。那暗沉手套血光大放,符文颤抖、流转!
“断掌叩天门!”
他双掌推出,狠狠击向身前地面!
轰隆!
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一道巨大的血色裂缝自他掌下蔓延开来,浓烈的血煞之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裂缝中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狰狞的血色光柱,直冲天穹!光柱之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挣扎,一股恐怖、暴戾、令人心神战栗的气息弥漫四方!
血色光柱扭曲、变幻,竟隐隐形成一扇模糊不清、遍布诡异符文的巨大门户虚影!那门户紧闭,却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可怕吸力,仿佛其后连通着九幽地狱!
“啧啧…能逼我使出断掌叩天门,你们足以自傲了!”邢涛脸色惨白,显然施展此招代价极大,他眼神死死地盯着刘玄,“此门一开,幽冥气现,蚀骨销魂!我看你还能吞多少?!”
那血色门户虚影微微震颤,门缝似要开启!
谭小枚、石中勤皆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林晓雪面色凝重,冰魄灵力全力催动,方能抵挡那可怕的侵蚀之力。
刘玄感觉周身气血都要被那门户吸走,皮肤传来刺痛感。他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那扇血色门户,体内浪琴锻体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气海血莲疯狂旋转,月华灵力与那股新得的庚金之气交融,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那门户即将洞开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冲天而起的血煞光柱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干扰。光柱中挣扎的怨魂虚影发出凄厉地惨叫,竟纷纷溃散。那扇即将开启的血色门户虚影也随之扭曲,变得极其不稳。
“咦?怎么回事?!”邢涛面色大变,他感觉自身与那幽冥之地的联系正被一股极其纯净、冰冷的寒意强行切断!
林晓雪不知何时已闭上双眸,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诀。眉心处,一点幽蓝光芒亮起,散发出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极致寒意与高贵!周身弥漫的寒气,不再是单纯的冰魄灵力,而是带着一丝仿佛能冻结时空、寂灭万物的古老气息!
那股气息一闪即逝,足以对那依靠阴煞之力维持的门户造成致命的干扰!
刘玄神识感知到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体内积蓄的力量轰然爆发。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邢涛的身侧,并指如剑,点其左肋旧伤之处!指尖之上,红白金光交织,蕴含着气血律动与庚金锐气!
邢涛正全力维持术法,猝不及防,旧伤被狠狠击中!
“噗嗤——!”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周身灵力溃散,血色光柱与门户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崩塌消散,化作漫天血色光点,渐渐湮灭于夜空苍穹之中。
邢涛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色死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骇。他不仅惨败,就连压箱底的秘术都被对方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破去!
刘玄负手而立,并未痛下杀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来,你这叩天门之术,火候还没到家啊!”
邢涛剧烈咳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死死地盯着林晓雪,又看向刘玄,嘶声道:“你…你们…刚才那股力量…绝非寻常…玄冰魄…不对…那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眼神中竟流露出比失败更深的恐惧。
刘玄打断他,声音冰寒:“今日并非不想杀你,而是要留着你这条狗命,回去告诉枯骨老鬼,刘家,不是他能觊觎的。再敢伸爪,来一只,我斩一只。滚!”
邢涛挣扎着爬起,怨毒地扫过四人,尤其是深深看了林晓雪一眼,不敢再多言,捂着伤口,狼狈地遁入黑暗之中。
山岩下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月黑夜里的阴风还在呜咽。
“晓雪姐,你刚才…”谭小枚看向林晓雪,美眸中带着惊奇与探寻。方才那股一闪而逝的极致寒意,让她都感到心悸。
林晓雪眉心的幽蓝光点早已隐去,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感觉那股血煞之力令人厌恶,下意识便那么做了。”她微微蹙眉,似乎也在疑惑自身方才的变化。
刘玄心中明了,恐与那玄冰魄晶乃至其体内的隐秘有关,但此刻不便多问。他取出一枚凝华丹递给林晓雪:“先调息恢复。”
他又将另一枚递给谭小枚:“表妹,辛苦你了。”
谭小枚接过丹药,吞服下去,苍白脸色渐渐红润,哼道:“这老鬼倒是狡猾,还想骗我的丹药?可惜本事不济,叩天门?叩鬼门还差不多!”
石中勤看着邢涛遁走的方向,忧心道:“刘玄哥,放他离去,只怕后患无穷。他那最后一招,实在诡异。”
刘玄目光深邃:“无妨,他已是废人一个,即使到了黑风寨,以朱震林的暴脾气,他也讨不了好果子吃!”他看向谭小枚和林晓雪,“凝华丹已成,你二人借丹药之力,当可再进一步。尤其是雪儿,你境界已稳,或可借此丹药之力,触摸四重巅峰的门槛。”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观那邢涛手套诡异,其修炼功法虽歹毒,但那凝聚血煞、冲击关窍的法门,似有几分独到之处。待我推演一番,或能从中借鉴一二,完善那气血力场。”
谭小枚眼睛一亮:“表哥你是想…”
“呵呵!”刘玄淡淡一笑,眼中闪烁着一丝狡诈的光芒,“下次若再遇到类似的血煞之术,或许就不必这么费力了。”
夜色深沉,四人不再多言,各自服用丹药调息。刘玄则闭目凝神,凝丸宫内,残魂虚影不断推演着邢涛施展断掌叩天门时的运转轨迹,气海血莲微微摇曳,白红两块月光石泛着月华光晕。
远方,黑风寨在那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后就陷入了死寂,仿佛一头被惊扰后蛰伏的凶兽,在黑暗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