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0章:淬骨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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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未褪,荒原上的风却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肃杀与苍凉。

“咦?”谭小枚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的荒冢。那里残碑林立,枯骨半掩,不知沉积了多少岁月的阴煞死气,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

林晓雪眸光清冷:“阴煞之气?,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纯阳灼热之息?甚是矛盾。”

刘玄神识散开,闻言沉吟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极阴之地,反而可能孕育出一点至阳之物,或吸引至阳之宝坠落其中。小枚的火焰乃本命真火,灵性非凡,既有感应,或许内藏机缘,亦可能潜伏凶险。”他顿了顿,看向谭小枚,“你刚服下丹药,灵力充沛,可能感应更清晰些?”

谭小枚点头:“嗯!感觉特别强烈,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的鼎炉一样。”

刘玄闻言道;“表妹既有感应,或与你修行有益。我们小心靠近,若有不对,即刻退出。”

石中勤因家中突遭变故,在断掌叩天门之后就已离开,三人收敛气息,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悄然向荒冢边缘靠近。

越是靠近,谭小枚的灼热感越发明显,眸中赤色愈发浓郁,她步履不停,径直走向荒冢中心一处最为高大的、半截断裂的古碑前。

古碑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即便布满污秽苔痕,仍能看出其原本的不凡。碑下泥土黝黑,仿佛浸透了无数岁月的血与怨。

“就是这里了…”谭小枚停在碑前,喃喃自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缭绕起一丝焚心赤焰,轻轻抚向那冰冷的墓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碑面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穿越亘古洪荒的凶兽,直接在她的神魂深处震荡开来!

紧接着,在刘玄、林晓雪、二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道虚幻的、巨大的赤金色狐尾虚影,毫无征兆地在谭小枚身后凝聚成形!

那狐尾虚影凝若实质,覆盖着华丽而神秘的赤金色绒毛,尾尖一点雪白,散发出古老、尊贵又带着一丝野性不羁的磅礴威压!它出现的刹那,荒冢内沉积万年的浓郁阴煞之气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无数枯骨残碑瑟瑟发抖!

狐尾虚影轻轻一扫!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而出!

“轰隆隆——!”

霎时间,以谭小枚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荒冢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无数腐朽的枯骨、断裂的兵器、残破的石碑,甚至那些微微隆起的坟包,都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掀起、卷碎、抛飞!漫天都是惨白的骨粉、黑色的腐土和破碎的石块,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浑浊烟尘风暴!

“咳咳!”猝不及防的林晓雪被这股气浪推得连退数步,灵力护罩剧烈闪烁。刘玄亦是瞳孔猛缩,月华之力应激流转,才稳住身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青丘血脉之力?小枚她竟在此刻觉醒了一丝本源?”

烟尘弥漫中,那断裂的古碑被狐尾虚影扫过,竟咔咔作响,表面剥落,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材质,其上刻满了无数玄奥难明的古老符文,正微微散发着暖意,与谭小枚的焚心赤焰遥相呼应。

而与此同时,几道惊疑不定的人声,夹杂着破空声,从烟尘弥漫的另一个方向急速传来!

“咦?”“好强的妖气波动!”“还有…这是…古老血脉的气息?”

烟尘稍散,显露出几道身影。为首者是个身穿黑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修士,约莫凝气八重巅峰的修为,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死死盯着刚刚狐尾虚影消失的方向,以及虚影源头——因力量爆发而显得有些脱力、脸色苍白但气息明显强盛了一大截、正惊愕地看着自己双手的谭小枚。他身后跟着三名同样身着黑袍的修士,修为都在凝气六七重之间,脸上带着贪婪与惊惧交织的神色。

为首修士目光扫过狼藉的荒冢,最后落在谭小枚身上,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露出符文的神秘古碑,眼中贪婪之色不言而喻,嘿嘿冷笑道:“我道是何方妖妖孽在此作祟,原来是只骚狐狸。孽障,你身后那东西,还有你刚才觉醒血脉之力所用的秘法,不是你能拥有的,乖乖交出来,或许可留你一个全尸。”

他话音未落,其身后一名三角眼修士便厉声附和:“放肆!此乃我黑风寨辖地,此地一切物事,皆归我黑风寨所有!尔等私闯禁地,惊扰亡灵,已是死罪!还不速速跪下,将宝物献上?!”

另一名马脸修士则阴恻恻地盯着林晓雪:“寨主,那冰灵根的女娃资质绝佳,擒回去献给枯骨长老,必是大功一件!”

最后那名矮胖修士则贪婪地看着谭小枚:“这丫头身负妖血,刚才那狐尾虚影定是了不得的传承,擒下她,搜魂炼血,价值无量!”

朱震林闻言脸上得意与残忍之色更浓,仿佛已将三人视为囊中之物。

刘玄一步踏前,将谭小枚护在身后,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对方威胁的并非自己一行人。他目光扫过朱震林及其手下,淡淡道:“黑风寨寨主亲临,这倒是个意外?方才那个叫邢涛的,是他给你传的话吧!不知他是否己成你的爪下亡魂?。怎么,尔你们嫌他路上孤单,特来相伴?”

朱震林面色一沉:“邢涛那个废物,死了就死了,不用劳烦你来操心!你们不要以为侥幸胜过一个废物,便可在我朱震林面前猖狂!我观尔等气息,最高不过凝气四重,方才那等爆发,想必是借助了异宝或燃烧血脉之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了吧?还敢虚张声势!”

谭小枚此时已缓过气来,闻言气得俏脸通红,叉腰骂道:“呸!你才是骚狐狸!你全家都是骚狐狸!黑风寨有你当寨主,真是黑风之耻!还想要你姑奶奶的宝贝?就问你认不认得此鼎?”

林晓雪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一股精纯的冰魄灵力渡入,助她平复翻腾的气血,清冷的目光看向朱震林:“黑风寨行事,便是如此强取豪夺,不分青红皂白么?”

朱震林嘿嘿一笑:“小女娃倒是天真!这荒原法则,便是弱肉强食!宝物,有德者居之?呸!那是有能者居之!尔今日等落入我手,便是黑风寨的机缘!识相的,束手就擒,免爱皮肉之苦!”

刘玄冷笑,看向朱震林:“我正想去黑风寨,找你,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即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朱震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就凭你一个凝气三重的毛头小子?”

刘玄看出了他的顾忌,继续道:“就凭我!”

朱震林眼中狠厉之色大盛,狞声道:“小辈!找死,擒下你们,搜魂索魄,一切自知!结阵!”

他身后三名修士闻言,立刻身形闪动,占据三方之位,手捏法诀,周身黑气涌动,竟是要结成合击阵法,气机连成一片,威压大涨!

然而,就在阵法将成未成的刹那,异变再起!

那被狐尾扫清、露出符文的古碑,忽然“嗡”地一声轻鸣,其上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坚韧的纯阳暖意,与整个荒冢的阴煞之气形成鲜明对比。与此同时,谭小枚的墨玉控火鼎不受控制地飞旋而出,悬浮于古碑之上,鼎身赤光大放,焚心赤焰熊熊燃烧,竟开始疯狂吸纳古碑散发出的纯阳暖意以及…周围那被搅动翻滚的磅礴阴煞之气!

赤焰与阴煞交汇,灼热与阴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鼎中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不断淬炼、融合!

“什么?!她竟然能同时吸纳阴阳二气?!”朱震林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等诡异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谭小枚自己也愣住了,但她能感觉到,焚心赤焰在这奇异的过程中正在发生本质的蜕变,变得更加灵动、强大,连带着她的灵力修为也开始飞速增长,凝气二重的壁垒竟开始松动!

刘玄眼中精光一闪,暗道一声:“好机缘!”他传音给林晓雪:“护住小枚,她正在关键时刻!朱震林,我来对付!”

朱震林此刻也反应过来,惊骇化为无尽的贪婪与杀意:“万毒噬心鼎,竞脱变成逆天异宝!这对黑风寨以及血煞门是一大威胁,此鼎决不能留!杀!”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阵法,亲自出手,一爪携带着浓郁黑煞之气,径直抓向正在蜕变关键处的谭小枚!

刘玄冷哼一声,浪琴步在脚下生风,身形如鬼魅般横移,挡在朱震林爪前。双臂微微划动,周身红白光晕浮现,气血奔腾如潮,无形的力场扩散而开!

墨渊那凶悍一爪撞入力场,速度骤减,其上附着的黑煞之力竟如同陷入泥沼漩涡,被层层剥离、扭曲、消融!

朱震林惊怒交加,只觉自己灵力如同击空,难受得想要吐血。他疯狂催动灵力,爪上黑芒大盛,欲要强行破开力场。

然而,刘玄对气血力场的运用,在经过与邢涛一战后,显然又精进了数分。他借助浪琴锻体诀的微妙律动,不断引导、分化着朱震林的攻势,气海内血莲微微摇曳,将吞噬来的些许煞气悄然炼化。

另一边,那三名结阵修士见寨主被阻,呼喝着催动阵法,道道黑气化作刀光剑影,攻向林晓雪,欲要打断谭小枚的蜕变。

林晓雪面覆寒霜,冰魄剑气纵横交错,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将攻向谭小枚的攻击尽数挡下,剑气过处,黑气冻结碎裂。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朱震林久攻不下,心中愈发焦躁惊怒。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区区凝气境的小子,为何能屡次化解他的杀招?那诡异力场竟似能克制他的功法?

而谭小枚的气息却越发强盛,墨玉控火鼎极速旋转,吸纳阴阳二气的范围逐渐扩大,甚至开始主动抽取那三名结阵修士散发出的阴煞之气!

“不能再拖了!”朱震林眼中闪过决绝,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血雾融入黑煞之中,其气息开始疯涨,竟暂时冲破了凝气八重的界限,无限接近九重!

“小辈!逼我动用燃血秘法,你足以自傲了!给我破!”他狂吼一声,双爪齐出,黑煞之气化作两只狰狞巨爪,撕裂空气,狠狠抓向刘玄的脑门,他想速战速决,一击毙命!

刘玄面色一凝,感受到巨大压力,力场剧烈震颤,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墨玉控火鼎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鼎鸣,鼎身光华内敛,所有异象收缩。谭小枚睁开双眼,眼眸中赤金光芒一闪而逝,气息轰然爆发,赫然已突破至凝气二重巅峰!灵力之中,竟蕴含了焚心赤焰的灼热与一股源自荒冢阴煞的深沉韧性!

她手捏法诀,对着墨玉鼎轻轻一指。

“去!”

鼎盖开启,一道半赤半黑的火柱喷射而出,悄无声息地射向朱震林!那火柱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灼烧与冻结两种矛盾的力量交替侵蚀,发出滋滋怪响!

朱震林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攻击刘玄,全力催动黑煞之气护在身前!

“轰!”

火柱撞上黑煞护盾,没有惊天爆炸,那护盾摧枯拉朽般的消融!火柱残余之力不减,狠狠撞在朱震林胸口!

“噗嗤——!”朱震林惨叫一声,倒飞而出,胸口一片焦黑与冰霜交织,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寨主!”那三名修士吓得魂飞魄散,阵法溃散不堪。

刘玄岂会放过此等良机,浪琴步微动,身形如电,指风连点,刹那间封住那三名因阵法反噬而气血翻腾修士的经脉要穴。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

朱震林挣扎着爬起,看着步步逼近的刘玄三人,尤其是气息大变的谭小枚,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你们敢伤我?!我乃黑风寨寨主,墨渊的心腹!你们若敢杀我,墨渊绝不会放过你们!血煞门必将尔等碎尸万段!”

刘玄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寒:“墨渊老鬼的心腹?很好。我正愁无人给那老鬼带句话。”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朱震林神魂深处:“回去告诉墨渊,他欠刘家的血债,我刘玄很快就会亲自上门,连本带利,一一讨还。让他洗净脖子,好好等着。”

说完,不等朱震林反应,并指如剑,一道蕴含气血律动之力的指风点在其气海要穴。

朱震林闷哼一声,只觉得气海剧痛,多年苦修的灵力竟被这一指打散,修为尽废!他面色死灰,眼中满是怨毒与绝望。

“滚。”刘玄冷冷吐出一个字,他要让朱震林给墨渊送去一份大礼,下一步,便是枯骨老鬼的人头。

朱震林如蒙大赦,又惊又惧,不敢放半句狠话,踉跄地爬起,狼狈不堪地捂着重伤的胸口,化作一道黑烟,疯狂遁向黑风寨方向。另处三名修士就没那么好运,被谭小枚的墨玉控火鼎罩下,化为了灰烬。

荒冢边,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矗立的古碑和悬浮的墨玉鼎,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谭小枚收回墨玉鼎,感受着体内澎湃且奇异的新生力量,俏脸上满是兴奋与惊奇:“表哥,我的火焰…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林晓雪感知了一下,清冷的眸中也掠过一丝讶色:“阴阳相济,刚柔并存。小枚,你这番机缘,着实不凡。”

刘玄目光落在那神秘的古碑上,又看向谭小枚:“看来此行虽险,收获却是不小。表妹,你仔细感悟方才所得,尝试稳固境界。此碑玄奥,或可借此参悟一番。”

他心中暗道,泥丸宫内残魂方才似乎对这古碑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讶异与追忆之情,只是未曾明言。此物,恐怕绝非寻常。

谭小枚用力点头,立刻盘膝坐下,闭目感悟。林晓雪在一旁护法。

刘玄走到古碑前,伸手触摸着那温润的碑体,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淡淡暖意与古老气息,心神渐渐沉静,开始以神念勾通碑文,体内浪琴锻体诀自行缓缓运转,与那碑文隐隐产生某种极微弱的共鸣。

翌日,天际已微微泛起鱼肚白。但通往沅水郡的路,似乎漫长而凶险。经此一夜,黑风寨名存实亡、他与枯骨老鬼的仇怨,已是愈结愈深。

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