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微洒,驱散了黑松林的阴霾。刘玄一行人踏出了林区边缘。远处,沅水郡城的轮廓在朝霞的映照下依稀可见,本该令人心安,但众人心头却因鬼灵门的意外出现而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
“总算出来了。”谭小枚舒了口气,拍了拍身旁柳明的肩膀,“喂,吓傻了吧?刚才要不是表哥出手快,你差点就被那鬼爪子挠到了。”
柳明脸色有些发白,闻言勉强笑了笑,看向刘玄的背影,低声道:“多谢刘…刘兄相救。”经此一夜,他心底那点不服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复杂的感激。
刘玄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沅水郡近在眼前,但血煞门的威胁还没铲除。
陆无涯走到他身边,神色凝重:“鬼灵门素来活动于西域,如今竟悄无声息地潜入南域,出现在血煞门势力范围的边缘,此事透着蹊跷。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陆大哥所言极是。”
刘玄目光沉静,“两股邪流若汇合,沅水郡恐无宁日。我们需尽快入城,将沿途所见告知柳家主事之人,早做防备。”
林晓雪冰蓝色的眼眸掠过道旁稀疏的村落,轻声道:“那些村民似乎有些不安。”
众人望去,果然见到远处田埂间劳作的村民神色惶惶,交头接耳,不时望向郡城方向,仿佛在担忧什么。
柳云海皱眉,快步上前,拦住一位正要回村的老农:“老丈,请问郡城方向可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神色如此惊慌?”
老农见他们一行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作揖道:“几位道友是从外地来的吧?唉,别提了!这几日郡城周边不太平啊!接连有好几个村子遭了灾,说是闹了邪祟,牲畜无故倒毙,精血干涸,连地里的庄稼都蔫了不少!更邪门的是,昨晚开始,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接到了什么血煞令,说是要征召劳役,闹得人心惶惶,都不敢轻易出门了!”
“血煞令?”
柳云海与刘玄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血煞门竟已嚣张到公然在沅水郡附近发令征役的地步了?
“可知他们征召劳役所谓何事?在何处聚集?”刘玄沉声问道。
老农摇头:“这…小老儿就不清楚了,只听说是在城西外的老矿场那边…几位道友,若是无事,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老农说完,便匆匆离去。
“城西老矿场…”柳云海面色一变,“那是我柳家早年废弃的一处赤铁矿脉,因地气紊乱,时有异常,早已封禁多年。血煞门选择那里,绝非偶然!”
谭小枚捏紧了拳头:“肯定没好事!表哥,我们去看看吧!”
刘玄沉吟片刻,道:“血煞门行事诡秘狠毒,此举定有图谋。我们既然遇上,便不能坐视不理。柳兄,你熟悉路径,劳烦你带路。但切记,此次以探查为主,非必要不可轻易动手,务必先弄清他们的目的。”
柳云海重重点头:“刘兄放心,我明白。”
众人当即改道,绕开大路,在柳云海的引领下,借着丘陵地势的掩护,向着城西老矿场方向潜行。
越靠近矿场区域,空气中的异常越发明显。原本该是生机盎然的清晨,此地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草木也显得萎靡不振,仿佛被无形之力抽走了生机。刘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地底深处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邪恶的波动。
他悄悄与残魂勾通:“前辈,可感知下方为何物?”
残魂仔细探查后回应:“嗯,一股混乱而庞大的血煞之气正在地底凝聚,似是以矿脉为通道,布下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邪阵…意在抽取地脉生机与生灵血气…此举,像是在为什么东西提供能量,或是…进行某种召唤。”
刘玄心念急转,结合那老农所言“牲畜精血干涸”,立刻明白了七八分:“血祭?”
“十有八九。”残魂肯定地道,“此法歹毒,有伤天和。若能中断,功德不小。”
就在此时,前方引路的柳云海忽然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伏低身形,藏于一簇茂密的灌木之后。
只见前方百米外,矿场的入口已被简单修饰过,并设立了岗哨。四名身着血煞门服饰的弟子守在门口,修为皆在凝气三四重左右。矿场内隐隐传来叮当的挖掘声和皮鞭抽打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哀嚎。
柳明眼神一凝,低声道:“看守不算严密,但矿洞内情况不明。”
陆无涯神识扫过,道:“洞内气息混杂,至少有数十名农夫,修士气息…约有十余人,修为最高者约在通脉境五重,坐镇于矿洞深处。”
刘玄观察片刻后道:“他们换防的时间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三名血煞门弟子从矿洞内走出,与门口守卫交谈几句,便开始交接。趁着两队人马注意力分散的刹那,刘玄对陆无涯微微点头。
陆无涯会意,身形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掠出,指尖轻弹,数道剑气破空而去,精准地击中那七名弟子后颈要穴。几人闷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走!”刘玄招呼众人迅速进入矿场入口,并将昏迷的守卫拖到隐蔽处藏好。
矿洞内光线昏暗,甬道蜿蜒向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土腥气。越往深处,那邪恶的波动越发清晰,耳边传来的哀嚎声也越发凄厉。
众人屏息凝神,借着洞壁的阴影悄然前行。沿途又解决了几个零星的血煞门弟子,终于抵达一处较大的矿洞腹地。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瞳孔骤缩,怒火中烧!
只见矿洞中央,地面被刻画着一座直径逾十丈的庞大血色阵法!阵法纹路复杂诡异,以某种暗红色的矿物粉末混合着鲜血勾勒而成,散发着浓郁的血煞之气。阵法四周,竖立着九根粗糙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用铁链捆绑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农夫,他们的手腕被割开,鲜血顺着石柱上的凹槽缓缓流下,汇入地面的阵图之中!
数十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农夫在血煞门弟子的皮鞭驱赶下,正吃力地从矿坑深处搬运出一种暗红色的矿石,堆放在阵图周围。稍有怠慢,便会招来拳打脚踢甚至更残酷的惩罚。
阵图正中央,盘坐着一名身着血袍的中年修士,身形枯槁,修为正是陆无涯所感知的通脉境五重。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引导着阵图的力量,不断抽取着生灵血气与地底矿脉中的一种奇异能量。阵图的光芒随着他的催动而明灭不定,那股邪恶的波动正是由此散发出来。
“果然是血祭邪阵!”柳云海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那些被绑在石柱上的,分明都是周边村落失踪的村民!
谭小枚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出去,被林晓雪轻轻拉住。
“别冲动!”
林晓雪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先听刘玄哥安排。”
刘玄目光扫过全场,迅速判断着形势。对方主阵者修为不低,且占据阵眼,能调动部分阵法之力。其余还有十余名凝气境弟子分散四周。己方虽实力占优,但若要刹那间救下所有村民,难免会有疏漏,一旦让对方发动阵法反击或是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念一动,有了决断,低声安排:“陆大哥,擒贼先擒王,那主阵之人交由你以最快速度解决,务必不让他催动阵法之力反击。云海兄、云溪,你们带领柳家子弟对付左侧那六名巡逻弟子。晓雪,你用冰雾法术制造混乱,遮蔽视线,保护村民。表妹,你以阵法干扰甚至逆转那血祭阵法的部分效果?”
谭小枚仔细观察那阵图,眼睛一亮,小声道:“那阵图核心有几处能量节点运转略显滞涩,像是仓促布成,给我点时间,或许能用赤焰之力暂时灼断其流转!”
“好!”刘玄最后看向柳风、柳明,“你们俩随我一起,趁乱解救石柱上的村民,斩断铁链!”
众人齐齐点头,眼神锐利。
行动就此展开!
林晓雪率先出手,纤手一挥,大片冰寒的白色雾气凭空涌现,迅速弥漫整个矿洞腹地,温度骤降,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敌袭!”血煞门弟子惊呼四起,一阵骚乱。
就在雾气弥漫的刹那,陆无涯身化剑光,如惊鸿般直射阵眼处的血袍修士!青风剑发出清越剑鸣,剑气凌厉无匹!
那血袍修士反应亦是极快,厉喝一声:“好大的狗胆!”双手猛地向阵图一拍,一股磅礴的血煞之力腾起,化作一面血色盾牌挡在身前,同时他张口欲要呼喝弟子护驾。
然而,陆无涯是何许人也?通脉巅峰的青虹一闪,那血色盾牌如同纸糊一般被撕裂,剑尖已点至其咽喉前三寸!
血袍修士大骇,拼命侧身,同时催动脚下阵图,数道血色触手般的能量从地面窜出,缠向陆无涯。
另一边,柳云海、柳云溪已如猛虎下山,扑向左侧被雾气扰乱了阵脚的血煞门弟子,剑光闪动间,已有两人倒地。
谭小枚指尖跳跃着赤焰,飞快地在几块暗红色矿石上刻画着简易的阵纹,随即将其精准地投掷到血祭阵图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焚!”她低喝一声。
“轰!”赤焰爆开,虽未彻底破坏阵图,却让那流转的血光猛地一滞,刚刚腾起的血色触手顿时黯淡了几分。
刘玄与柳风柳明如同鬼魅般掠出,月华指劲与柳家剑法同时挥出,精准地斩向捆绑乡民的铁链。
“铛!铛!铛!”铁链应声而断,被救下的村民虚弱地瘫倒在地。
“何方宵小?竟敢坏我血煞门的大事!”那血袍修士在陆无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左支右绌,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沅水郡地界,竟有人敢直接冲击血煞门布置的祭坛!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陆无涯剑势不变,冷声回应,剑气越发绵密,逼得对方险象环生。
“哼!别得意太早!”
血袍修士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剑,袖中滑出一枚血色玉符,猛地捏碎,“血煞门不会放过你们!此阵已启,消息早已传出,你们就等着墨渊的怒火吧!”
一道微弱的血光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传讯玉符!”柳云海一惊。
血袍修士见讯息已传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竟不顾自身安危,疯狂催动体内精血,注入脚下阵图:“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血煞焚身,阵爆!”
他竟是想自爆修为,引动这未完成的血祭阵法产生剧烈爆炸!
“小心!”刘玄大喝一声,月华灵力护住身前刚救下的村民。
陆无涯眼中寒光一闪,青风剑发出一声尖锐嗡鸣,剑速再快三分,青色剑丝无视对方的护体血煞,一闪而逝!
血袍修士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疯狂神色凝固,眉心一点血红迅速扩大。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轰然倒地,气绝身亡。那即将爆开的阵图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残余的几名血煞门弟子见主事者毙命,一时间斗志全无,四散逃窜,但很快被柳家子弟或擒或杀。
矿洞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压抑的哭泣声和喘息声。
刘玄检查了一下村民的伤势,好在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根本。他让谭小枚取出一些寻常丹药化水喂服,稳住他们的生机。
“多谢…多谢诸位侠士出手相救…救命之恩…”一位看似年长的老者挣扎着想要叩头,被刘玄扶住。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刘玄温声道,“此处已成众视之地,你们可知如何回家?”
老者连忙点头:“知道,知道…”
“云海兄,烦请你安排两位子弟,护送这些乡亲尽快离开,远离此地。”刘玄对柳云海道。
柳云海立刻点头,指派了两名机灵的柳家子弟。
送走乡民后,众人的目光落在那黯淡下来的血祭阵图上。虽然主阵者已死,阵法停止运转,但那股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并未完全消散。
谭小枚蹲在阵图旁,仔细查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矿石和血液勾勒的纹路,小脸紧绷:“这阵法好生邪恶繁复,不像仅仅是用来抽取生机血气的…倒像是一个…一个引子,或者…坐标?”
刘玄闻言,心中一动,神识仔细感知残留的阵法波动。泥丸宫内,残魂的意念也再次响起:“小丫头感知敏锐。此阵核心,确有空间波动残留…虽微弱,却指向某个…遥远而混乱的所在…”
就在这时,柳风在清理那血袍修士尸体时,从其怀中摸出了一枚非金非玉的暗沉令牌和一卷薄薄的皮纸。
“刘兄,你看这个。”
刘玄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血字,背面则是执事·王承保三个小字。而那卷皮纸展开,上面竟用鲜血描绘着一幅复杂庞大的阵图雏形,阵图中心勾勒着一个模糊的恐怖虚影,旁边还有无数细密的注解。
“这是…”柳云海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更大规模的血祭阵图!他们想用这个阵法…召唤什么东西?!”
陆无涯面色凝重:“看来,这处矿场只是他们的一次尝试和小规模演练。其图谋,恐怕远超我等想象。”
刘玄盯着那阵图中扭曲的虚影,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皮纸上残留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魔气,与月光石之力隐隐相克。血煞门背后,似乎牵扯着更深沉的黑暗。
“王承保…墨渊…”他喃喃自语,将令牌和皮纸收起,“此事必须立刻禀告柳家家主。血煞门所图非小,沅水郡…乃至整个南域,恐怕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我们即刻出发,全速赶回柳家!”
阳光照射在这废弃的矿场之上,仿佛驱不散那浓重的血腥与阴霾。刘玄一行人的身影已经离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座失效的邪阵,无声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