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2章:血溅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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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铜广场的毁灭余波被抛在身后,四人沿着幽深的甬道一路疾行。潮湿阴冷的石壁渗着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混杂着草木腐败的湿气扑面而来。

四人跌跌撞撞地走出一处半坍塌的石门,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原始密林。古木参天,虬枝盘结,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有零星的惨白透过缝隙洒落,映照着地面厚厚的腐殖和缠绕的藤蔓。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瘴气,带着甜腻的腥气,吸入肺腑隐隐带来麻痹感。

“是蚀骨瘴!”陆无涯脸色沉重,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粒碧绿色的丹丸分发给众人,“含在舌下,可暂避瘴毒侵蚀。”

刘玄依言服下,一股清凉苦涩之意直冲脑门,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他靠在一棵布满苔藓的巨树根部,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体内尚未平复的伤势。

陆无涯剑尖斜指地面,随时准备应对不测。“此地瘴毒弥漫,恐有妖物潜伏。我们需尽快寻一处相对安全之地休整。”

刘玄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林晓雪身上。见她盘膝闭目,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方才在甬道中,她为自己梳理经脉,几乎耗尽了灵力,此刻气息虚浮得厉害。

“雪儿,”刘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的灵力…”

“无妨。”林晓雪睁开眼,眸光清冷,却掩不住深处的疲惫,“调息片刻即可。”她避开刘玄的视线,取出一块寒气四溢的玄冰握在掌心,默默地吸取着其中的冰魄灵气。

刘玄心中一紧。目光扫过林晓雪微微颤抖的指尖,眉头蹙起。这绝非她所说的“无妨”。他站起身,走到林晓雪面前蹲下:“让我看看。”

林晓雪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刘玄更快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触手冰凉,甚至比那玄冰更冷几分。一缕温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经脉。刚一接触,刘玄的心便沉了下去——经脉中,冰魄灵力近乎枯竭,寒气反噬,丝丝缕缕的冰晶正悄然凝结在细小的脉络之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更深处,一股阴寒的魔气残留竟未被驱散,顽固地盘踞着,与她的本源冰魄灵力隐隐冲突!

“魔气反噬!”刘玄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惊怒,“你方才替我压制时,引动了侵入我体内的魔气?”

林晓雪沉默片刻,低声道:“那魔气精纯顽固,与你的血煞剑胚纠缠极深,若不强行剥离压制,恐成大患。我…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刘玄盯着她因疼痛而发白的脸,心如万蚁噬心,“这就是你的分寸?灵力枯竭,寒气反噬,还被魔气侵入本源?雪儿,你这是拿自己生命在冒险!”

“那又如何?”林晓雪倔强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燃起一丝执拗的火焰,直直撞进刘玄眼中,“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魔气侵蚀,步上歧途?眼睁睁地看着你生死道消,我才安心?我不求你请原谅我的这次任信,我只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林晓雪的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刺入刘玄的心口。青铜广场上那赤魇魔影带来的绝望与无力感,玄霜庄主那深不可测又隐含审视的目光,种种情绪在这一刻被点燃。他握着林晓雪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赤红的眼眸血光一闪而逝,气海内那柄沉寂的血煞剑胚受到刺激,发出渴望的嗡鸣,凶戾的煞气透体而出。

“表哥……!”谭小枚惊呼,赤金火焰本能地腾起护在身前,担忧地看着刘玄。

陆无涯也察觉不对,沉声喝道:“小弟!凝神!莫要被煞气左右!”

刘玄的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阴傀宗…血煞门…墨渊…你们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死!”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血光与淡金锐气交织、缠绕,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压抑时!

“啧啧…”一声突兀的、带着戏谑与阴冷的轻笑,如同毒蛇吐信般,自众人头顶浓密的树冠阴影中传来。

“真是感人至深啊…兄妹情深,患难与共?可惜,这情深意重,怕是很快就要在黄泉路上相互慰藉了。”

四人悚然一惊,霍然抬头!

只见上方一根粗壮的横枝上,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身着暗紫纹路锦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苍白,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瞳深处泛着一种不祥的幽绿色泽,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手中把玩着一柄通体漆黑、形如枯爪的奇形匕首,匕首尖端,一滴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凝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与周围的蚀骨瘴竟隐隐呼应。

“血煞门的狗?!”陆无涯瞳孔骤缩,青锋剑直指来人。谭小枚也站到刘玄身侧,赤金火焰熊熊燃烧,小脸紧绷。

刘玄眼中的血光更盛,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锁定树上的身影,一字一顿,杀意沸腾:“血煞门的少主、墨渊的儿子墨明!”

墨明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刘玄?没想到,你这条丧家之犬的命真大。在赤魇魔将的魔爪之下都能苟延残喘,还攀上了玄霜庄的高枝?可惜啊可惜…”他啧啧摇头,目光如同打量待宰的猎物,扫过气息虚弱的林晓雪和严阵以待的陆无涯,“高枝是攀上了,可惜自身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强行压制魔气反噬自身,一个被煞气冲昏了头脑,还有两个…不过是强壮点的蝼蚁罢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转厉,如同淬毒的冰锥:“交出你们在遗迹中得到的东西!尤其是…那张幽冥地脉图的残片!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们一个痛快,让你们死得体面些。否则…”他手中的枯爪匕首轻轻一划,一道墨绿色的阴毒气劲无声射出,旁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古树树干上出现一道深达尺许的腐蚀痕迹,冒出刺鼻的青烟,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就让你们尝尝这九阴腐髓煞的滋味,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血肉筋骨化作血水!”

“幽冥地脉图?”刘玄心中剧震,残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在他泥丸宫炸响:“难怪血煞门对你不死不休,不惜折损门人!看来此物对他们非常重要,以至于惊动高层(指阴傀宗或阴九幽),小子,此物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痴心妄想!”陆无涯怒喝,惊鹤剑意勃发,青色剑罡吞吐不定,“小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的死期?”墨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笑声在瘴气弥漫的林间回荡,惊起一片怪异的飞鸟。“就凭你们几个残兵败将?也敢跟老子抗衡?”他轻蔑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本少主虽然只是金丹中期,但杀你们,如同碾死几只蝼蚁!既然不识抬举…那就……”

他眼中幽光大盛,身体诡异地一晃,如同融入树影般消失不见!下一刻,刺骨的阴风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出现在刘玄身后!那只枯爪般的匕首,裹挟着浓稠如墨的九阴腐髓煞,无声无息,狠辣无比地直插刘玄后心要害!速度之快,角度刁钻,远超他方才表现出的轻视!

“刘玄哥!”林晓雪不顾自身伤势,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冰魄灵力,玉指在虚空急点,一面由无数细小冰晶凝结而成的冰盾出现在刘玄背后!

嗤——!

枯爪匕首刺在冰盾之上!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墨绿色的腐髓煞气侵蚀着冰盾,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冰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变暗,裂纹开始蔓延!

“雕虫小技!”墨明狰狞一笑,手腕微微发力,匕首上的幽光暴涨!“破……!”

咔嚓!冰盾应声而碎!

但这一阻,已为刘玄争取了宝贵的瞬息!杀意与暴戾早已取代了方才的混乱,血煞剑胚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他并未回头,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向前一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同时,他腰身扭转,右手并指如剑,体内翻腾的破军庚金锐气混合着被血莲转化而来的精纯灵力,以及那被强行压下的、源自赤魇魔影的一缕精纯魔煞本源,三者以一种诡异而狂暴的方式瞬聚于指尖!

指尖之上,一点深沉如血、边缘流转着暗金与灰黑魔纹的光点幽幽亮起!一股混合了锋锐、凶煞与毁灭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嗯?”墨名一击落空,正待变招,然而,一股诡异而危险的气息,让他脸色微变。

“给我死来……!”刘玄赤红的眼眸冰冷如万载玄冰,嘶哑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恨意。那凝聚了多种力量的血色指剑,快如闪电般点向他手中那柄枯爪匕首的刃脊!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血色指剑点在匕首上的刹那,匕首上原本汹涌的腐髓煞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地沸腾、倒卷!那一点血芒中蕴含的魔煞本源,霸道无比地引动了腐髓煞气的核心,使其失控、反噬!

“什么?!”墨明猝不及防,只觉一股阴寒歹毒、远超他掌控的腐煞之力顺着匕首狂涌而入!他握匕首的右手变得墨绿肿胀,皮肤下血管暴突,如同有活物在蠕动噬咬,剧痛钻心!

“呃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林间的死寂。墨明触电般甩开那如同烙铁般的匕首,左手死死抓住剧痛难忍的右臂,身形暴退,脸上再无半分从容,只剩下惊骇与难以置信的怨毒。“你…你竟能引动我的九阴煞?不可能!”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尝尝这九阴腐髓煞的滋味,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血肉筋骨化作血水?”刘玄嘴角勾起一抹戏虐的弧度,一步踏出,气势如虹,赤红的眼眸锁定暴退的墨明,杀机凛冽,“血煞门的少主,今日就拿你来祭剑,他日再斩你老子墨渊的狗头!受死吧!”他双掌一错,气海中血莲疯狂旋转,破军锐气与血煞之力被调动,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陆无涯与谭小枚同时动了!青锋剑罡如长虹贯日,赤金火焰化作咆哮的火蟒,一左一右,封死墨水闪避的空间!

墨明脸色惨白如纸,右臂的剧痛和失控的腐煞侵蚀让他实力大损。面对三人含怒的夹击,他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恐惧。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个扭曲的符文。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他怨毒地嘶吼,声音尖利刺耳,“刘玄!你们给我等着!等我老子(墨渊)出关,定将尔等抽魂炼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幽冥地脉图,血煞门志在必得!呃啊——!”

在符文燃烧的刹那,墨明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变得模糊、虚化。陆无涯的剑罡与谭小枚的火蟒撞在他留下的残影上,将那片区域轰得土石飞溅,瘴气翻腾。

原地只留下一滩墨绿色的污血和那柄跌落在地、兀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枯爪匕首。

墨明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血遁秘术!”陆无涯收剑,脸色凝重,“此人对自己也够狠的,强行压制反噬发动血遁,代价不小,但终究是让他跑了。”

“跑啦?就不知墨渊看见他儿被自已的九阴腐髓煞伤得人不人鬼不鬼样子的时候,会不会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气死过去?”谭小枚幸灾乐祸地跺了跺脚,赤金火焰不甘地收回。

刘玄收回手掌,眼中赤红与杀意并未褪去,反而沉淀得更加冰冷幽深。他走到那滩污血旁,俯身拾起那柄枯爪匕首。入手冰凉刺骨,带着浓烈的阴邪之气和墨明残留的怨念。匕首的握柄处,似乎还缠绕着几缕极细的、非金非丝的黑色丝线。

“墨渊么…”他低声重复着墨明遁走前的嘶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匕首上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他将匕首收入储物袋,目光转向气息萎靡、正强撑着站起的林晓雪,眼中的冰冷稍缓,化作深沉的复杂。“你…你…你的伤…”

林晓雪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没事。”

她看向墨明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布满凝重。墨明的遁走,血煞门,或者说他老子才是最大的威胁。

陆无涯环顾四周愈发浓郁的瘴气,沉声道:“走!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议后策!”

四人不敢再停留,辨明方向,消失在瘴气弥漫的原始密林之中。只留下那滩墨绿色的污血,在惨淡的光线下渗入腐土,如同一个不祥的印记。刘玄紧握的拳头里,那几缕缠绕在匕首上的黑色丝线,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融入他掌心肌肤之下,化作几道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诡异魔纹,缠绕在他金丹虚影的周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