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原本符桐以为地图上的导航会把他引到小区居民楼里。结果当他骑着电动车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片别墅区。
他在那些巨型广告牌上见过这些地方，在这里，就算要买一个公共厕所，都要花掉他一年的工资，如果要在这里住下，恐怕他打三辈子工才付得起首付。
符桐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他压根没想到，姜秋生说的“新人欢迎会”竟然开在富人区里边。
“喂……喂？”他拨通姜秋生的手机，有些紧张地说道，“那个，姜大哥啊，我这……我到门口了。”
“哦，你等一下，我让保安放你进来。”
别墅小区的门禁朝他开放，他感觉自己像个海洋考古学家，而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就在前方。
他像姜秋生所说的那样在这迷宫般的小区中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了一幢通体白色的欧式洋房门前。待他靠近，外侧的铁门自动打开，宽阔的庭院与草坪让他目瞪口呆。
姜秋生就站在庭院里朝他招手。肖家绪和许夏子在他旁边，两个人正商量着如何支起烧烤架。远处，还有两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一男一女，坐在另一边的两张躺椅上，正惬意地享受着舒适的感觉。
“小桐！这边！”姜秋生喊道。
“……姜大哥你颇有家资啊。”符桐走了过来，有些羡慕地说，“之前在同好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没想到住得这么精致。”
“住？这是我活动室啊！”姜秋生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语，颇不在乎地说着，“一楼都快被我改成网吧了，二楼是家庭影院，你想上去就去看看呗。还有地下室什么的……”
符桐僵在原地。
“看到没，那天我让姜大哥v你50，他让你发收款码，不是在开玩笑。”肖家绪在一旁起哄，“他是真的……和我们不在一个次元里。”
“秋生？”坐在躺椅那边的男女起身过来，“有新客人？”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符桐老弟，是我们同好会的新人。”
“……你好。”符桐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方才的冲击感仍未消退，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刚走出山洞、见到太阳的原始人。
“这位是图岳，是我朋友，和我们一样，也是穿梭者，帮摩恩莫斯公司打工的……但他身份不一般。”
“你好。”两人中的男性伸出手来和符桐握手，然后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是穿梭者，也是摩恩莫斯公司的线下顾问。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来问我。”
“这位呢，荆晓会，同样是穿梭者，同时也是科幻小说作家。你应该听过吧？”
“呃……敢问您笔名是？”符桐问。
“‘十雨’。”女性朝她颔首，也伸出手来，“很荣幸见到你。”
“啊！《反转破缺》是您写的？我的天！我太喜欢里面俄罗斯转盘的那个比喻了！”符桐惊喜地瞪大眼睛，“还有《不朽》和《现代X人录》……”
“冷静，冷静。”肖家绪在一旁劝道。
“呃，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游萤今天有事……白筱幽呢，被关回学校里去了。估计周五晚上才能看见她。”许夏子解释着，然后继续回去鼓捣烧烤架了。
“好，为符桐举杯！”姜秋生从桌子上拿出一个盛满可乐的杯子，轻轻晃荡两下，“欢迎符桐小老弟正式加入‘穿梭者与园丁’同好会！咱们欢呼三声！”
肖家绪与许夏子听了，转过头来，朝着符桐致意。图岳和荆晓会拍着手朝他祝贺，让符桐感觉自己像是得了什么杰出贡献奖。
在探员为他划定的未知的人生路上，他终于找到了……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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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秋生、许夏子和肖家绪还在一旁因为烤牛肉串到底要不要放辣椒粉而争论不休时，符桐找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图岳和荆晓会身旁。
“那个……我有一些问题想问。”符桐对图岳问道，“我一直很想知道摩恩莫斯公司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需要我们帮他们打工？我们进入那个世界以后，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小桐啊。”图岳从躺椅上坐起，“你知道，‘穿梭者与园丁’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符桐摇了摇头。
“穿梭者自然就是你，我，还有他们。”图岳解释道，“而园丁，就是那些雇佣我们的人。”
“雇佣？”符桐说，“你的意思是‘客户’？”
“看来探员和你说了很多。‘客户’这个词，他们不会和一般人提起，而我们一般叫他们园丁。园丁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目标是让一个世界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但他们自己无法完成这件事。于是摩恩莫斯公司就满足他们的想法，像如今这样，雇佣穿梭者为他们改变那个世界。
图岳说：“穿梭者和摩恩莫斯公司确实存在着利益上的关系。你应该是这个月加入公司的吧？”
“嗯。”
“那么下个月你应该就能领到工资了。虽然不是很多，但这笔钱很好挣，你只有两个目标，活着，以及完成公司下发的‘使命’。就这么简单。”
“使命？我从来没收到过什么使命。”
“你会的。每一个穿梭者都会收到使命，可能是某个人提醒你的一句话，也可能是你快睡着的时候脑内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像我，我在法罗斯里的指标很简单：把我研发的装置推广到另外一个国家。”图岳接着说，“指标是园丁下发的，这就是他们培育世界的方式：他们命令，我们执行。”
“您也是，穿梭到法罗斯世界吗？”
“他是，我不是。”荆晓会也凑了过来，说，“我在另外一个以航海为主的世界里。每一位穿梭者收到的请求都是不一样的，园丁要同时照看很多个世界……甚至，包括我们的世界。”
“有其他世界的人也穿梭到了这儿来？”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是谁。”图岳说，“但愿他们暂时不要闹出乱子吧。”
“那，我要怎么……离开那个世界？”符桐问道。
“嗯……这很难，非常难。只有一种可能让摩恩莫斯公司解除协议：园丁指定的世界被确定培育成了他们要的样子。可是这种世界少之又少，这就好比一个关卡繁多的解谜游戏，想要把它玩通关，需要成百上千个小时，这个时间放在异界之中，或许要上万年。”
“接受现实吧，符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接受了现实。何况，公司除了下发指标以外并不会有任何要求，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在那个世界里具体做些什么。”荆晓会说，“很多下作的穿梭者，借由这点在异世界里干着现实世界违法犯罪的事。某种意义上，摩恩莫斯公司甚至在‘造福’一些人，即便是用这种不作为的方式。”
符桐低下头去。这个问题他早有答案，但当它再一次被否定时，符桐心中仍旧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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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桐用钥匙扭开出租屋的门，好像从天堂回到人间，重归芸芸众生之中。
一天的劳累之后，他没多少心思再在其他娱乐设备上花多少时间，进门后便直奔床铺——只是在体会过姜大哥“活动室”那柔软得如同棉花糖一般的床垫以后，符桐竟然生出了一丝“由奢入俭难”的奇妙想法。
同好会的娱乐活动比他想象中还复杂，他们吃完烧烤以后还在活动室一楼的游戏厅里玩了好一会——这里的玩游戏，指的是用姜大哥那台比他出租屋里最宽一面墙壁还大的电视机同屏玩《罪恶装备》。符桐很菜，被肖家绪连爆好几灯后，被迫在旁边观战到他们换游戏为止。
然后是《马X奥赛车8》——许夏子参战，符桐全程中连她的车尾灯都追不上。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符桐只得灰溜溜地缩到一侧，给下一个上场的图岳加油。
别说人生了……为什么连游戏都打不过人家啊。符桐痛苦地把头埋进被褥里。
那之后，姜大哥还想拉着他们几个上楼唱ktv，符桐开始担心自己继游戏水平被人嘲笑之后又要被他们嘲笑五音不全。但许夏子有事，先行离开，大伙便也散伙了。
“我到底……”他翻过身来，喃喃自语道，“有没有真的融入这个群体里啊。”
望向出租屋因老化而有些泛黄的天花板，符桐伸出手，重新感受着自己普通的生活。
“日子很长，你还要好好活。”
同事的话犹在耳边。这是他的人生，不论如何，骰子已经掷下，他已走在一条自己选择的路上——尽管有些事，他决定不了什么。
但总有一天，他会有机会决定的。
“祝我好梦。”
他这么想着，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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