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归骨灯现

换源:

  加叶兰喘息尚未平复,擦掉脸上黏腻的汗珠,嗓音沙哑:

“就是那里,归骨灯下方,井底才有答案……”

季火邪已经踱至傩面残裂处,左臂上的灰色鳞纹怦然跳动,每一次心跳使皮肤下的诡异图案蠕动一圈。他的目光极冷,像要穿透眼前岩壁。

“别再犹豫了。”他声音淡静,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血咒与业火,源头都在井下。进入之前,把结界布好。”

特木而薄唇紧抿,抬手划破掌心,洒下鲜血于地缝:

“按照萨满祖规,这灯必须以骨归魂,以血识真。诸位若见异象,莫要回头。”

他抬眼望向林小叶,一瞬间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痛楚。

“也别害怕,林小叶。冥火烧不尽亲族的执念,咱们必须带他们离开这里。”

林小叶一愣,指尖抖了一下,迎上特木而的视线。很短的一瞬,他仿佛回到了童年于戏台后台木柜中瑟缩的那一夜,被特木而的父亲护在怀里,那种温热与死亡混合的气息。

“我不回头。”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怪事,我都见得多了。再来一次,也不过是多几道尸斑罢了。”

他的右脸颊上新裂开一道乌青尸纹,像极了傩面上喷薄而出的业火裂痕。

加叶兰将青铜铃挂在腕骨,身形已然微颤:“进去之后,我会在你们后面。若沧龙再现,摄魂铃会替大家撑一阵,但我的寿命……”

“别再讲寿命了,大家都没得选。”季火邪嗓音里夹杂着怒意,抬步跃入裂口,沉入地井下的黑暗。

林小叶紧跟在后,脚步虚浮却义无反顾,特木而与加叶兰并肩殿后。武田鬼诸弹去手中的刀鞘灰屑,百鬼妖刀“血饮”在幽光中低吟,最后一个跳进深井。

黑暗被归骨灯点燃的温白色魂光劈开,井内冷风裹着碎骨腥咸。阶梯成螺旋状坠向下方,每一层台阶上都镌刻有傩巫斑纹,仿若亡者骨骼拼嵌而成。

“灯在哪?”武田鬼诸低语,他的呼吸异常艰涩,百鬼之声在脑际嗡鸣,几乎要破颅而出。

林小叶举灯,魂火映亮井级:“快到了,那些傩面残片……看,铺得就是引我们下去的路。”

井底赫然凹陷出一口古井,周围立着密密麻麻的白骨。白骨拼结为灯座,业火萦绕骨缝,灰蓝色火焰里翻腾着诡异的出生纹和血祭符号。归骨灯中心,一串残破竹简漂浮着,篆文模糊,唯独几个字清晰可辨:“林氏咒约,血契三重。”

特木而刀眉紧皱:“这是你家族的诅咒本源?”

林小叶只觉心跳骤停,他弯腰,指尖轻触竹简。冷意如蛇沿指骨攀爬。

“我从没见过这段,但血里有记忆……每次做噩梦都在这口井旁。”林小叶喘息急促,忽而脸色发紫,“灯要熄了!”

井底业火随他低语陡然暴涨,季火邪左臂的鳞片噼啪作响,黑紫色焰流沿掌心流窜。他眼眸骤红,呼吸化作利刃:

“别靠近我——沧龙夺心,业火难控!”

火光晃动间,井壁上浮现交叠的影子:一个个古老傩巫、血祭族人、阴僮童子、与林小叶童年缩影同声哭嚎,被灰蓝色烈焰一点点吞没。

季火邪跪倒,喉头喷出一缕细细的黑烟,左臂鳞片扩散至半身。那一刻,他的身体与“沧龙”的封印几乎溃散,井内业火中的怨灵闯入心脏。

特木而咬破舌尖,含血咒咏萨满古音,极力勾勒结界:“林小叶,快把灯移来,让他照见自己!”

但业火早已将井底困成死局。加叶兰咬碎舌尖,血珠滑入钟中,双目死死盯着季火邪:

“摄魂铃只剩三响。”她低咛一声,铃音带着摄魂术的寒意划破业火——

叮咚。

第一响落下。火光霎时凝固,井口上方无形阴云被斩断出一道口子。

加叶兰脸色瞬间苍白,指尖青紫。

“坚持,别让沧龙得逞!”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晕过去,“还有两响……”

林小叶一面死死压住归骨灯的灯柄,一面用尽所有阴事法术的铭刻,将惨淡魂火延长到季火邪身前。尸斑已到眼角,痛得五脏俱裂。

武田鬼诸低吼,拔刀劈出一抹幽紫刀芒,刀风将井壁上一块块骨石切裂,引得百鬼自刀鞘吼叫,替众人驱散部分虚影。

摄魂铃第二声骤然落地。

叮咚。

季火邪剧烈颤抖,黑气稍退,他的左臂与本体交界处现出微亮灰白。沧龙怒号,欲破体而出。加叶兰跌跪灯下,舌尖鲜血染红齿间,几乎承受不住逆反冲击。

归骨灯下新裂开一道豁口,露出一节残破锁骨,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血纹诅咒。骨头正中处,被火光照亮的竹简残片,如同三百年前被浸泡于血中的罪证。

“这是诡命之书的碎页!”林小叶踉跄着捡起残骨,寒意包裹手臂。碎页上一行篆字如血蛇游走:“命归永劫,咒绝九渊。”

第三声摄魂铃响遍井底。

叮咚。

寂静仿佛凝固,被摄魂铃的余音震得颤抖。摄魂力从井壁渗透四野,将沧龙的怒啸强行压制。季火邪如被冷水兜头泼下,剧烈喘息,终于将体内业火与沧龙之力暂时稳住。

加叶兰瘫坐井沿,指间再无力提起铃铛。她气息绵长,眼角残留泪痕:“寿命……恐怕少了大半……”

特木而立即搀住她,苍狼瞳冷厉凝视四周:“魂火渐熄,赶紧带灯——把骨头和书残片都收好。”

林小叶拖着脚步,将归骨灯和残骨收于法囊。他盯着骨头上的家族誓词,胸腔里忽然腾起异样的温热:“三百年前,被血祭的是我的高祖母……所有‘断绳人偶’,其实是献祭给这盏灯引路的亡魂。”

季火邪颓然坐于井壁残砖上,呼吸微有起色。他的手掌紧攥竹简残片,利目的寒光闪过:

“命契,诡书,都是执念。只要我们不承认这诅咒,还能有翻转余地。”

武田鬼诸收刀归鞘,神色依旧冷淡:“别管什么誓词了。十七年前我在樱海地狱见过归骨灯,你们的家族远比表面肮脏。走吧,别让人骨上的怨气拖累下去。”

他话音未落,井口上方忽然有“咔擦”一声。

原本压抑在骨茔下的幕布断绳,终于彻底崩断。碎幕随风飘落,如雪如泪。头顶投下的灯影,照见众人的影子与血脉纠结,被井底的业火映得更加决绝。

林小叶缓缓站起,脸上尸斑已近七成,他指着骨头上的一个印记:“这里……祖训记载:倘若后人触及归骨灯,即可追溯血咒源头,割断‘命书’之约。可惜要牺牲自己……”

特木而深呼吸,轻拍林小叶后肩:“这不是只有你一人要付出。”

加叶兰扶着井沿,半晌才苦笑道:“我们都已牵连深重。从井下出去,才是真正的博弈。”

季火邪微微抬头。井口之上,月影苍白,仿佛有无数在傩巫戏台后牺牲的英灵,被那归骨灯的火光一点点引向出口。

没人再说话。四人合力拖拽着归骨灯、残骨、竹简,沿着那螺旋骨阶逆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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