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山脉将北域分割,哪怕是尼萨维尔,也不得不为它让路。
不然,尼萨维尔的王也就不必如此苦恼,为北方诸域的不和与分裂而饱受抑郁之苦。
寒冷的北方大陆并未有何过错,无论如何,她都依旧是北方人的母亲。
使得她扭曲的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也正因如此,这片土地上诞生的无数神话传说,总是笼罩着一层阴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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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的玩偶》
这是一座美丽的庄园,奢华的宅邸身后,是女主人费尽心思培养的花园。
花园里有一小亭,仆人们至今还记得,每年夏秋,日光下的午后,女主人会在这里惬意地享受她的下午茶时光。
仆人们很敬爱他们的夫人,不仅是因为她那动人的美貌,还有她平等对待他人的善良。
为了纪念这位夫人,他们自费请城里手艺最好的匠人造了一具人偶,把它放在了这个花园的小亭里。
每日,勤勉的仆人们都会给这个人偶更换衣装,特别是帽子,有时是一顶黑色或茶色的希南帽,有时是一顶缝了硕大宝石的天鹅绒帽……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夫人突然病逝的事实。每天午后,仆人们依旧端着茶点送往花园小亭,正如夫人往日的习惯一般,他们都假装这位女性还活在他们的身边。
他们请来城里手艺最精湛的工匠,造了一个很大的人偶,远远看去,它就像是夫人的孪生姐妹,若仔细瞧,你会赞叹这位工匠的手艺——彷如天工,白亭小桌上,陶瓷小杯盛着咖啡色奶茶,它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享受这样美好的下午时光……你看,它红润的嘴唇下还有一颗黑色的小痣,与它的原型一模一样。于是,宅邸的人们就把它当做夫人一般对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
是啊,宅邸外的世人都还不知道夫人已经离世,他们都知道,把人偶当做活人对待是一件多么邪门歪道的事。但还是请各位看官见谅,他们只是太过想念这位女性了。
但秘密是藏不住的。
来自异国的吟游诗人在那个平静的午后悄然翻进了庄园。
他在树丛间,隔着一片薰衣草,瞧见了小亭里一阵繁忙——仆人们从宅邸进进出出,手上叠着几层餐具,那都是些精贵的点心,都是些他未曾见识过的。
不知所谓的贵族究竟指的是“血统”还是“生活”,他只知道,远远看去,那位贵族夫人的背影是那样优雅美丽。
他后来得知,那日是夫人的生日,她最爱她的庄园,和每一个美好的午后时光。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鲁莽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结局。
也从未料想到,那只是一具人偶。
在每一个拥有和煦阳光的日子里,他都会在固定的时刻翻过庄园围墙,爬上固定的树梢,在那固定的时候里,隔着那片紫色的花海,凝望着那位坐在小亭里的夫人。
他不知道这位夫人长相如何,因为奇怪的是,那位夫人总是背靠着他坐在那里。
终有一天,他会忍不住翻开花丛,斗胆向那位曼妙的女士问好。
可她没有回应,真是奇怪,有关她的反应,他料想过许久,却还是没有想到她竟如此沉稳,仿佛一具人偶,无论对何都无动于衷。
人偶?
不,他可不知道这是人偶!
正因为它完美地仿制了逝者的面容,此时此刻,在诗人眼里,就是一具没了呼吸的尸体。
尸体在每个午后,被仆人们拥簇着,爱戴着。
他被吓破了胆,一边打颤,一边拼命往围墙边跑。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未跑得如此之快。
回到城镇,他大声呼叫着,把他脑子里唯一一句话喊了出来——“夫人已经死了!”
“夫人已经死了!”
“夫人已经死了?”镇民也跟着惊慌起来,“夫人已经死了!”
那具人偶仿佛一个甜蜜的幻象,又如同一个可怕的诅咒。让所有思念她的人沉湎于它的美好,让所有爱她的人恐惧于它的空虚。
他们跑上山丘,围在庄园外,试图冲进宅邸。
仆人惊喊道:“谁在胡说八道!”
他们看向花园,它就坐在那里,镇民们都把它当作了夫人,毕竟她就在那里,喝着茶,享受着日常的午后。
“谁在胡说八道?”
谁在胡说八道!
“谁在胡说八道!”
“抓住那个诗人!”
不明真相的人比知晓真相的人更加惊惶。
知晓真相的人比不明真相的人还要脱离现实。
谁都不该撒下如此滔天大谎。
“他理应被拷上绞刑架去!”
“用火烧死他更好!”
那个人偶隔着庄园,透过那片薰衣草丛,远远地凝视着城镇里的硝烟。
仆人回到花亭,取下架好的餐桌,收拾好餐具,一些人一边哼着女主人生前最爱听的歌曲,一边扶着人偶回到宅邸。
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和咒骂、哭嚎和呐喊,直到异国的诗人被大火烧成灰烬为止。
……
……
……
据说。
在久远的过去,尼萨维尔还未成为北方的中心时,那些苦行的修士历经多年跋涉,得见到遥远的山脉,谷底的平原,花海遍布时。
他们以为此处便是神所降临过的地方,决定将这块土地称作“尼萨维尔”。
后来,从集落到村落,从村落到城镇,从城镇到都市,从都市到王国,终将扩散到整个北域。
只要还有人在对着远古山脉呐喊,这片繁荣就会一直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