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林高兴指着诊断报告解释说：
“心肝脾肺肾，都有毛病，用小说的理解就是天人五衰，生命走到了尽头，而且子宫还有可能是癌，其它的12种病每一种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挺麻烦，对我妈来说只能算是小毛病。”
诊断报告上面一共写出了李月娥的18种病，就像一个死亡通知书刺激着众人，林高兴的二舅和四舅反复看了几遍，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复杂的病例，二舅感叹说：
“这么多种病，能活到现在不错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然后又对林建军说：
“建军，我们来了也帮不上忙，这里也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也都了解，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月娥的照顾。”
“都是相互的，也是我应该的。”
林建军回复道，
“唉，不能这么说，一般人做不到，换成我们，也做不到。”
短暂停顿后，林高兴的二舅继续说：
“事情都赶一块了，医院里我们还有一个老父亲，而且老大和老三已经陪护了一天一夜了，我们得赶快回去替换他们休息了，老大和老三也准备来了，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我俩回去让他们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他们再过来。”
林高兴的二舅和四舅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连口水都没喝，放下两千元便开车离去。
不久之后，高浪带着媳妇和一起回来，加上林喜乐，一家人终于团聚，兄弟四人围着李月娥站了一圈，李月娥对儿子们齐聚非常开心，这些都是她的牵挂。
简单询问之后，房间又一次变得安静，似乎家里每个人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是李月娥率先打破了沉默，对高浪说道：
“浪浪，妈对不起你。”
听到李月娥有些哽咽的声音，林高兴没有劝慰，这是母亲的心病，折磨了她将近三十年，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我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
高浪的话语深深刺痛着李月娥的心，却又无可奈何。
整个下午，李月娥都在和四个儿子聊天，是幸福，也是心酸。
晚上，林高兴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大哥大嫂休息，他和林高腾则在客厅睡觉，林喜乐一直和爷爷奶奶居住，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关了灯，林高兴没有脱衣服，躺在沙发上望着屋顶，昨天失眠，今天依旧，这段时间他的预感莫名的准确和强烈，虽然疲惫，但不敢入睡。
夜深人静，凌晨的钟声响起。
“建军，建军。”
林高兴听到卧室李月娥喊林建军的声音，急忙走了进去，
“妈，怎么了？”
“我背疼的躺不行了，扶我起来坐坐。”
这时李月娥的身体异常沉重，林高兴和林建军合力将李月娥扶起，林建军坐在李月娥的身后，用被子顶住她的腰部，一只手扶着李月娥不让她颠倒，另一只手默默的按摩着背部，林高兴看到也坐在床边，帮母亲按起了腿部。
“你还没睡啊？”
林建军低声询问林高兴，
“睡不着。”
“昂，你哥哥他们都睡了吧？咱俩今晚估计睡不成了。”
“嗯，他们都睡着了，我今天本来就没准备睡觉。”
俩人再次沉默，继续按摩。
“坐着太累了，扶我躺下吧。”
没一会儿，李月娥就已坐不住，再次扶着李月娥躺下，李月娥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一会儿需要扶着坐起，一会儿又要慢慢躺下，林建军和林高兴一直身边守护着，按摩从未停止，他们想藉着按摩来缓解李月娥的疼痛。
“妈，你怕不怕？”
为了转移母亲注意力，林高兴开始和李月娥聊天。
“怕是不怕，就是不放心你们几个。”
李月娥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力。
“放心吧，都会好起来的。”
“嗯，现在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了，可以去见上帝了。”
“那你看见上帝对着你笑了吗？”
“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啊，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哪有，我是希望你能上天堂么，看到上帝就会上天堂的。”
“胡说甚了，你就是盼着我死吧......”
听着李月娥嘴里不停的骂着自己，林高兴笑着笑着哭了，曾经每次反感的谩骂声如今却是那么悦耳，这是他一生中听到最幸福的骂声。
再次聊了几句后，李月娥却再回复，只是偶尔会骂一句脏话，每一句都是那么熟悉，每一句在林高兴耳边都是一个故事。
“爸爸，按摩力度不够，直接掐劳宫穴，刺激一下心脏，或许还能坚持到天亮。”
天已快亮，李月娥的意识变得模糊，林高兴只能期待这个方法可以坚持的更久一些。
月落日出，新的一天。
林高兴缓缓起身，先走到客厅推醒了二哥，又敲了敲卧室的门，惊醒了大哥大嫂，接着悄悄来到奶奶家喊醒了弟弟，和弟弟一起回到家中。
弟兄四人再次围绕在母亲的身边，似乎是回光返照，李月娥的状态突然好了很多，断断续续的和高浪聊天，四个儿子之中，她最亏欠的就是老大高浪，最不放心的是老三林高兴，聊着聊着，李月娥的意识再次模糊，只是嘴里不停念叨，
“你们弟兄四个一定要团结。”
不管几人如何点头，如何答应，李月娥的嘴里一直都是这句话，这是她最后的执念。
早上七点，张玫瑰端来一碗粥递给林高兴，
“吃点东西吧。”
林高兴摇了摇头，抓着李月娥的手，还在用力掐着劳宫穴。
“怎么样了？”
张玫瑰询问道，
“那会儿说胡话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意识了，咱们说话她估计都听不见。”
说话的时候林高兴的手被握了一下，他惊喜的对张玫瑰说：
“奶奶，我妈刚才握了一下我的手，她还有意识，她能听到我们说话。”
“妈，你再动一下手试试？”
然而任由林高兴怎么尝试，李月娥的手始终没有再动，直到半小时后林高兴告诉李月娥自己二姑林霞来了，李月娥的手再次动了一下，似乎在表达着她已经知道。
在所有亲人的包围之中，李月娥离开了人世，享年57岁，一直强忍着的林高兴在看到二姑哭泣后也终于控制不住，流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