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地面湿漉淋淋,林中松木叶尖还拖挂着,风吹“雨”落。凌漠与叶浨共撑一伞,陈伯在一旁带路,几名大汉则在前面推着独轮木车运尸体。
车辙碾过黄泥地,留下了深深的辙印。地面过于湿烂,每走一步大片的黄泥便覆上了二人的白靴上,连着二人的下袍也没有幸免于难,皆被黄泥水溅得湿脏。
凌漠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路怎么走?刚想完未多时,脚下突然一滑。
“!”
身子往后倾的同时,幸好叶浨连忙在一旁扶住了他。
“师兄,小心。”
凌漠:“…………”心绪凌乱。
陈伯见两人动静问道:“哟!凌仙师没事吧?”
“没事。”凌漠客套的回道。
陈伯闻言似有些无奈的回道:“二位仙师忍忍罢,前面还有段路呢。这雨下太大,这路被雨水冲得湿湿烂烂的也不好走。想两位也是第一次走我们这种乡间的泥路,要小心些。”
凌漠闻言不禁心想,他上次走这种烂泥路还是自己六岁之时。小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寸步难行,现在感觉动一动都费劲。到这一刻他也不免心想,叶浨没有什么术法可以摆脱现在这种情况,比如让地面秒干,或者是让他们不再继续这样走下去……
可是扭头看向叶浨,下半身的青衫白袍被泥水浸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纹样,面色也有些许温红,估计他也被这黄泥路“缠”得不轻。
这路人都难走,更别说车了。叶浨与凌漠这处还未走两步,便见前面运尸的独轮木车似撞到了什么一般,“嘭!”的一声,那车便朝一边倒去,运尸的大汉见状连忙跑至车的一边将其撑住。
陈伯见状连忙杵着竹棍走了上去,边走边道:“前面的怎么了?啊?”
“没什么,卡到石头了。”一名汉子回完话,便从树上扳下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松条,在车轮面前捣弄,喘着粗气,嘴里不断低声骂道:“娘的,这鬼天气下什么雨?偏偏条路又烂得好!”
陈伯见那人还未起身问道:“怎么回事?还没弄好。”
“这石头埋得有些深,不太好弄出来。”那汉子回道。
转眼间陈伯已经走到那汉子身旁,看着那汉子不断用松条挑弄石头底部,但石头似埋得不浅,纹丝不动,陈伯见状道:“起开,我来。”
那汉子闻言,连忙退至一旁。便见陈伯从袖袍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刀刃插入石头底部的湿泥处,用力一掏,那巴掌大的石头便被掏了出来。陈伯捡起石头顺手扔在了一旁说道“行了,可以走了。”
那汉子闻言皱眉道:“不行啊走不了,方才走时也遇到很多这样石块,只是都一一避开了,这次没注意遭了一次,后面这样的石头估计也不少,路又这么烂,怎么走得了?”
剩下的汉子一听也跟着附和。
陈伯闻言也皱着眉思索了一番。凌漠见状感觉自己和叶浨与前面的运尸的几人就像孩子一般,陈伯作为唯一的大人,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叶浨开囗问道:“陈老先生,除了这条路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
陈伯闻言下意识准备开口,还一字未出便如同想想到什么般,戛然而止。回道:“……没了。这是运尸的唯一一条大路。”
“…………”
“不行的话,就让两个人去前面将一些挡在路中间的石头,木枝清理一下吧。”陈伯转头对那汉子说道,随即将自己的竹棍递给了他。
那汉子闻言似没有其他可行之法般,接过竹杆无奈应下:“……行吧。”
言罢,那汉子便领着另一个人往前走,一人将路上一些较大的枝条扔在一旁,一人用竹杆将埋在地中一些露出地面较多的石头给掏了出来。
凌漠看着这一段路,仿佛被临时清理出来的一般。之前看到一些较大的石块与一些较粗的树枝他只认为是风大将树枝吹断,可直到他看见前面断了一棵松树挡在路中间……
真的别太离谱,这路真的有人走吗?如果一人手中拿一把镰刀,再割两把草,说他们来开荒的都有人信……
一路磕磕绊绊几人也是来到凌漠与叶浨,有若三人之前来的大叉路口。几人将车停靠在一旁的树边,随即捡起地上的树枝,将鞋上的黄泥刮了下去。
凌漠刮完泥,看着鞋面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白色,心道:霍霍成这样,估计也是废了。
扭头看向叶浨,果然也没好多少……凌漠见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二位仙师还好吗?您看,好好的,干嘛来遭这个罪,我们泥腿子走惯了,帮你们拿回来岂不更好?走得艰辛不说,好好的衣袍也脏了。”陈伯似关心的说道。
“没事,衣服而已,换了一身便可。”叶浨回了陈伯便转身一手抓着凌漠的手臂,一手掐诀念咒。
凌漠见状先是有些许疑惑,随即一股暖流由上至下的流淌。不一会儿他便发现,因为沾湿泥水的布料覆在小腿而产生的粘腻感便消失了,低头一看下摆的衣袍已经干了,只剩下干掉的黄泥覆在衣袍上,凌漠见状下意识拧起来揉了揉,部分黄泥掉了下去,留下些泥印也是无法了。
“师兄,我先将你衣物上湿掉的部分弄干了,剩下的泥渍只能这样了,等回去之后再换套衣物罢。”
“嗯,好。”凌漠应道。
叶浨便扭头去问陈伯几人是否需要,陈伯几人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摆手回道:“不了,我们身上穿有蓑衣。”
叶浨听陈伯如此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了。几人休整了一会儿,便继续朝着焚尸地走去。
走了一段,凌漠发现这条路相比之前那条路不知好走了多少,连车都推得轻快些。不一会儿那几个推车的汉子已经离他们有了好几米远。
凌漠三人随后来到焚尸山山洞口,叶浨将缘由说清,记录的那人便将名册交给了叶浨,还顺带的让出了位置。
叶浨接过名册道:“不用麻烦,我坐你身旁就行。”
凌漠则单独坐在一张长凳上,静静看着叶浨与那人查着名单。一指厚的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不同的是另一人手中拿的名册,好多人名都用朱笔画了一个圈再划一斜线,表示这人已死,如同阎王点卯般。
随后大批运尸之人赶来,那人见状便将手中的“生死簿”交给了凌漠,自己则去记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也不知怎么的,凌漠与叶浨几人来时,几乎没什么运尸的车与人,现在前前后后陆陆续续来了好几辆。那人似有些清不过来了般,叶浨见状便接过凌漠手中的名册当场圈画了起来。那人报名字,叶浨便进行圈画。
不一会儿,云层便聚拢在了一起,乌压压的一片。天空突然闪过一道光,一声闷雷响起,随即便下起瓢泼大雨。
陈伯几人见状连忙,将桌凳搬进了洞内。凌漠站在洞中,洞外大雨滂沱,袭来徐徐凉意。洞内烈火熊熊,闷热不堪。他只觉所处之处冰火两重天。
这时一辆运尸车从远处狂奔而来,推车的三个汉子似使尽全力般,推着车往这处赶,不过半刻三人便入了洞囗,喘了好几口,便一起将身上淋湿的蓑衣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了一边,拿起挂在脖上的白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娘的,累死了。好好的怎么又下起雨来了。”
陈伯见状问道:“你们来之时,看后面还有吗?”
有,我们来的时候,老张他们那还有两三车,只是我们来得早,刚好又碰到下雨。他们估计要等这雨小了才能来去了。”
陈伯闻言叹了口气道:“这鬼天气,要下便一次下个痛快也好,偏偏下一会停一会的。”
陈伯话声刚,这时突然传来了一股子腥臭味,有点像臭鸡蛋,混着焚尸的腐烂与焦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纷纷捂住口鼻。
“靠!王洪你们身上怎么一股臭鸡蛋的味?”一人发问。
“什么臭鸡蛋,这是梨花啊。这么大片的梨花林,臭得要死,谁路过身上不得沾点。啰!你看那蓑衣上还沾得有梨花花瓣。”
“…………”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噤声。凌漠闻言更是疑惑:梨花?什么梨花?那一路过来不是只有松树吗?
不一会儿那人还准备说什么,便被陈伯突然喝道:“好了!别说了,休息好了便赶紧把尸体还运过去。放在这很好看吗?”
“…………”
那人被这么一喝骂,便戛然而止。连忙埋头转到运尸车旁,另外两人见状也不好再停留便跟着那人一起重新推车运尸,凌漠与叶浨几人见势便退至了一旁让出一条路。
几人推着不过走了几步,突然“呯!”的一声,
这时忽然“哐!”的一声。不约而同将几人的视线收拢一致,便见山洞深处,一辆运尸车的一侧倾倒在地草席裹着尸体滚落下来。周围运尸人见此形情连忙赶上去,帮忙扶车移尸。
“怎么了?”陈伯见状,向前走了两步越过叶浨三人道。
一人一边抱起草席一边朝外回喊道:“没什么,就是车轮卡石头缝里了导致车不稳倒了。已经把车子扶稳了,没什么事了!”
“那行,当心些!”陈伯回道。
这时凌漠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在群人在扶车搬尸之时,他突然看到草席中貌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乍一看特别像人的头颅。
“!!!”
他心中一怔,他眯了眯眼想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眨眼间那东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人离开后地面上也未有它物……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凌漠不禁心疑。
几人进了转角处后,原先记录尸体的那人也来到叶浨跟前道:“仙师已经核对好了,确实算多了两人,已经划出去了。”
“嗯,好。”叶浨接过那人递过的名册应道。
正巧,这时的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