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春雷始鸣。
“殿下,好点了吗?”
“好多了。”
女子近日噩梦连连,想是忘忧的药起了作用。将离化成宫人魏紫,不时往来承兴院。凌风自回宫后,对瑶华宫看得没那么紧了,反而经常见不到人影。当看到那枚陨铁戒指,女子清楚夜陌在瑶华宫出现过,生死门与皇宫之间的纠葛与博弈,让女子一时想不出对策来。
“殿下可要吃梨?”
“不用了。”
瑶华宫学起民间习俗,祭白虎、打小人、祭雷神、吃梨、吃春笋、涂香菱。这天瑶华宫迎来稀客,太子妃木槿和堂妹木蓝,还有太子侧妃白芷和妹妹白婵。
“殿下,太子妃和侧妃前来拜见。”
“嗯。”
昔日伴读,今日成了姑嫂,虽无太多情谊,碍于瑶华宫有和亲之功,作为东宫的妃子,木槿和白芷理应前来拜见。
四人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内殿,行礼道:“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免礼。”
这宫中礼仪她已经信手拈来,“赐座,奉茶。”
寒暄片刻,再无话题,殿内的气氛略显尴尬。
木蓝站了起来,“在家中听闻公主殿下归宁的喜讯,臣女才求堂姐准许臣女入宫拜见,公主殿下这一路可好?”
“好。”
因为不清楚木蓝曾在忘川与女子有过交集,其余人不免觉得有些失礼。
木槿打圆场说:“公主殿下此番归宁旅途劳累,太子殿下本有意让臣妾与白妹妹准备为公主殿下接风洗尘,可公主殿下体恤,不愿铺张,这才没有举办宫宴。”
白芷附和道:“是啊,臣妾早早就备下戏班,正等太子殿下示下,还是姐姐消息灵通,臣妾才将戏班打发出宫了。这些戏班还是臣妹与源家公子订亲时,源家伯母从城中寻的,这戏呀唱得真不错。”
白婵推了推白芷:“姐姐。”
白芷见机而作,向堂上回话:“让公主殿下见笑了,臣妹脸皮薄,倒是源家公子时常挂怀公主殿下,这不臣妹特意代源家公子进宫探望。”
堂上女子喝着茶,无暇计较这侧妃话里话外的深意。堂下的木槿静默不语,正揣测女子会作出反应,木蓝走上前来。
“殿下,忘忧公子也住在宫里吗?”
“嗯。”
“那你们?”
见木蓝举止如此大胆,白槿不禁捏了一把汗。
白芷像正中下怀:“木蓝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木蓝看了看女子,像是在征求同意,“殿下,其实我……”
哪知被宫人截了胡,“殿下,茶凉了,把茶盏给我吧!”
女子点了点头。
木槿:“去年宫宴臣妹有幸得见公主殿下芳容,当时殿下所作千里江山图惊艳四座,臣妹是被殿下的风华折服,这才鲁莽失仪。”
她笑了笑,“你叫木蓝?”
木蓝期待道:“是啊!我就是木蓝!”
“我可以叫你蓝儿吗?”
“当然可以。”
“蓝儿,过来坐!”
“嗯。”
堂下三人神色各异,木蓝已经坐到女子旁边。她们开始说悄悄话,仿佛就是那闺中密友。不一会儿,宫人从库房取来几个锦盒,当作见面礼,将赐予四人。
“殿下,给几位贵人的礼物备好了。”
“嗯。”
宫人一一送予四人手中,虽未精挑细选,但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
木槿、白芷和白婵起身答谢:“谢公主殿下。”
堂下传下场面话:“区区薄礼,不足为谢。”
木蓝打开锦盒,对着那一方砚台眼睛都在放光。
“蓝儿喜欢吗?”
“谢殿下!”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贵小姐,似曾相识,“蓝儿喜欢就好。”
见女子待木蓝不同,白槿喝着茶不再干涉。
另一侧的白芷脸色有些难堪,既想利用源家这层关系套近乎,又对白婵一波三折的姻缘耿耿于怀,言语中弯弯绕绕,着实有些不磊落。白婵局促不安地坐在白芷身旁,心里有话却不敢当众道明。此时源家备受皇帝冷落,而女子作为归宁公主功勋在身,若女子能替源家美言,源家或许就能重获圣眷。当然,朝堂内外都清楚源家与瑶华宫的关系,再有谗言都会审时度势。
“殿下,我以后恐怕不能常进宫看你了。”
木蓝捧着砚台放回锦盒,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
“我打算接替家中生意,向父亲学习经商,打理城南朱雀巷的几家铺子。”
她有些吃惊,“蓝儿为何想要学习经商?”
木蓝解释说:“自哥哥成婚离家,家业无人继承,我想将来能够撑起门庭。若能挣到银子,拿来接济贫苦也不错。”
她触动道:“没想到蓝儿还有这样的志向。”
木蓝却有些闷闷不乐,“可家中都说我是女儿家,将来出阁应当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
“那是蓝儿想做的事,不是吗?”
“嗯。”
她开解道:“女儿家又如何?一样能走出宅院,有广阔天地。”
“真的吗?”
“嗯!”
听罢,木蓝瞬间茅塞顿开,欣然握住女子的手:“谢谢你,殿下!”
“蓝儿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
这位公主殿下不仅功勋在身,并且富可敌国,除了崦之送回的嫁妆,还有回赠的金银珠宝和牛羊,加起来堪比小半个国库。抛去这些明面上的财富,光是那枚陨铁戒指就价值连城,所以说富可敌国也并不夸张。
木蓝看着女子,真挚地说:“愿殿下也能随心所愿,不受世俗所扰。”
“……”
当局称迷,旁观必审。
女子抚摸着拇指上的陨铁戒指,不禁思考,此刻自困瑶华宫,以身入局究竟是对的事?还是心之所愿呢?明心见性,早在忘川河畔她便重拾那些尘封的记忆,却寻不到真我。对的事,毋庸置疑是止戈为武,心之所愿……,她只想让身边的人都能从这场风波中平安抽身。可倘若只顾心之所愿而不管对错,亦非她所想,终究不可一概而论,还得寻一个两全法。
“殿下你怎么了?”
宫人俯身上前:“殿下可有不适?”
这才将女子唤醒,“无碍。”
她握住木蓝的手,忘川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只是她一直不愿去回忆,她们本来就是朋友。忘川谷也好,源家和白太医家也罢,早已与女子产生交集。
“婵儿。”
“……”
听见堂上女子这样唤白婵,堂下的三人还以为是错觉。
白婵:“公主殿下,臣女在。”
“安心回去吧!源家不会有事的!”
“……”
文思安安,威仪棣棣。
金口玉言,东宫太子尚且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位公主殿下却脱口而出。即便有和亲之功,尚有圣意在上,众人不由地臣服于心。
白婵:“谢殿下。”
白芷有些意外,见女子维护源家,竟生了些遐想,虽未能选上正妃,但还有后位,将来太子登基,这公主殿下或许能助自己达成野心。
木槿:“蓝儿,别再吵扰殿下了,殿下该乏了。”
木蓝:“我想再跟殿下说会儿话。”
“无妨。”
她看向木槿,不愧是太子妃,进退有度。白芷作为太子侧妃,攻心城府亦足够在宫中自保。想那落选的两位小姐,石婉儿和杜若雪,确实有些地方欠缺。
“婵儿也不必拘谨,随时来瑶华宫就好。”
白婵:“好。”
再后来,皇亲权贵纷纷拜见,卑辞厚礼,将瑶华宫赌得水泄不通。瑶华宫识时通变,正好加以利用,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女子亦不再藏形匿影,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