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来得极早。苏挽月站在冰魄崖顶，望着脚下翻涌的黑雾——那是冰魄草的怨气凝结成的“鬼潮“，正随着月蚀的进程缓缓向营地逼近。她腰间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腕间的血帕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帕角的狼头花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将军！“狼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魄王的祭坛在崖底，沈氏的余党带着三百死士守着。“
苏挽月转身时，看见狼主左脸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他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和当年在雁门关初见时一模一样。
“你可知冰魄王的本体是什么？“她突然开口。
狼主的瞳孔骤缩：“传闻是...是孝端皇后的尸身？“
“不。“苏挽月摸出怀中的丝帕，“是沈氏的执念。“她将丝帕展开，帕角的狼头花突然渗出一滴血珠，“当年她用冰魄草汁灌杀孝端皇后时，自己的魂魄也被草灵反噬，与尸身同葬。如今月蚀夜，怨气聚成实体，便是我们要斩的'冰魄王'。“
崖底传来铁链撞击的声响。三百死士举着火把从雾中走出，为首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面具上的狼头纹路与狼主的刺青如出一辙。
“苏挽月！“男人的声音像刮过砂纸，“你以为能斩我？当年沈夫人用你的血脉封印冰魄王，今日便用你的血解开封印！“
苏挽月的指尖掐进掌心。她想起《星陨录》里的记载：“冰魄王以镇北血脉为引，以沈氏怨魂为媒，月蚀夜必复活。“此刻，崖底的祭坛中央果然立着具穿金缕玉衣的骸骨——正是她祖母苏氏的尸身！
“动手！“狼主抽出弯刀，“我带死士冲左阵，你绕右阵斩祭台！“
苏挽月反手抽出皇帝赐的玄铁剑，剑锋划破夜幕。她踩着冰棱般的草叶跃下悬崖，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这是它感应到“日月重光“的征兆。
“将军小心！“春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苏挽月转头，见春杏举着火折子冲来，身后跟着二十个玄甲军士兵。她的左腕缠着布条，血珠正顺着布条往下淌——方才在御花园，她为救苏挽月挡了一刀。
“春杏，带士兵去烧鬼潮！“苏挽月将剑抛给她，“我来对付祭台！“
春杏咬着牙点头，转身时撞翻了个火把。火焰溅在鬼潮上，黑雾瞬间被冲散，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冰魄草根。苏挽月趁机冲向祭坛，玄铁剑直指骸骨的天灵盖。
“不！“面具男嘶吼着扑来，手中的骨刀与玄铁剑相撞，迸出火星。苏挽月感觉手腕发麻，却趁势踢中他的膝盖。面具男踉跄后退，露出半张脸——竟是当年在雁门关被她击毙的漠北残部二把手！
“你们...不是死了吗？“苏挽月皱眉。
“沈夫人用冰魄草汁灌活了我们。“面具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说，只要杀了你，我们就能解脱！“
苏挽月的剑突然颤抖。她想起王陵地宫里的骸骨，想起太后临终前的眼泪，此刻终于明白——所谓的“冰魄王“，不过是沈氏用怨气编织的幻梦；而这些死士，不过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醒醒！“她大喝一声，剑尖挑开面具男的面具。露出的面容竟与狼主有七分相似——是狼主的胞弟，当年被沈氏抓去做“血祭“的少年！
“阿弟...“狼主的声音里带着痛楚。
“哥哥...“少年突然扑向狼主，“沈夫人说，只要你死了，我就能解脱！“
苏挽月的剑停在半空。她看见少年的脖颈处有道淡青色的疤痕——与狼主左耳垂的缺口位置完全吻合。原来，当年沈氏调包婴儿时，不仅偷走了镇北王血脉，还用这对兄弟的血养了冰魄草！
“够了！“她将剑插入祭台中央的金人俑心口。金人俑的眼睛突然泛起红光，冰魄草的怨气如潮水般退去。少年瘫坐在地，泪水浸透了脸上的血污：“哥哥，我不想杀人...我想回家。“
狼主蹲下身，将弟弟搂进怀里。他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哥带你回家，回漠北，回...回真正的家。“
月蚀夜的最后一刻，冰魄崖的雾霭突然散尽。苏挽月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摸了摸腕间的血帕——上面的血珠已经凝固，帕角的狼头花却愈发鲜艳，像要绽放出新的生命。
“将军！“春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长安急报！沈氏的余党在城门口自焚了，留下的密信说...说'真正的镇北王在皇宫'！“
苏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皇帝昨夜说的话：“朕的母妃是镇北王室旁支。“此刻，东方的朝阳正缓缓升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的轮廓与皇帝的龙袍重叠，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幅“日月同辉“的星图。
“回长安。“她将玄铁剑收入剑鞘，“该让有些人，看看真正的月亮。“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