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一切凡神开始的地方,亦是众神向往之地。有仙曾叹:“回望来时之路,唯家美,唯乡亲。”神与仙不得擅自下界,这是仙帝所令,亦是神界之法。神与仙起初并无极大差异,倒是后来入仙界条件苛刻,仙就逐渐成为五界之首,但仙多为上古遗民,知晓过往,也就并不愿参与两界之间的争斗,一心潜修。可就算是仙,也难逃人界诱惑,有诗云:
仙神遥瞩慕人寰,绮梦萦心念故关。
未解凡尘情韵美,方登仙籍意阑珊。
炊烟暖巷温情绕,碧野繁花逸趣绵。
纵舍仙身寻六道,再临尘世共婵娟。
凌城凌府,后院最大的一屋之外,众人都静待着什么,气氛尤为紧张,而最为担忧的,便是凌王凌爻,字霜意,乃是唐朝六王之一。此刻却上朝衣物都未来得及换下,就在门口苦苦等待,几次想要进去却被一老妇人拦下,老妇人仪态端庄,散发着一族之长的威严,老妇人名为凌姬,现如今的凌氏族长。凌霜意身后,一彪悍却显沧桑的老人,是凌火,字烈。而左边,一位年岁略微比凌霜意小,却腰挂军符,己是将军之身的人,正拍着凌霜意的肩以示其平静下来。此人名为凌麒,字武胜。凌霜意右边则是一位身着淡黄色长裙的女性,名为凌妤,字妤蕴。微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好似是想削弱这紧张的氛围,可终是无用。
反而是刮来一叶,落在凌殿渡湖之上,欲要随风而去,但这却惊动了阁楼上的老人,不过,老人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观望这一叶。神奇的是,这一叶中冒出数道金光,极少的金光往殿外飞去,而大部分的却径直往屋中穿透过去。这些金光,凡人看不见,神眼被封者也看不见。
不久,一声啼哭从屋中传出,侍女将幼婴抱出,幼婴被裹在白布之中,如玉的肌肤尤为明显。幼婴好似睡着了一般,将手放在嘴边,显得极为安稳。
“恭喜殿下,是世子。”侍女将幼婴递给凌霜意,笑道。众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凌霜意接过世子蹲下,担忧的眼神终于放下些许。而凌霜意旁边,一九岁女孩好奇地望着她的弟弟,也不禁笑起来。
“栀月来,这样抱着。”凌霜意教着女儿,眼中满是关怀。凌栀月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护住幼婴,凌霜急就带着凌栀月进入屋中。屋中陈设略简,却比普通人家要好得多。而床上,一妇人脸色略微苍白,十分虚弱地静躺着,旁边则坐着一位老妇人,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泠儿,好好静养,孩子没事,是一男孩。”凌霜意将幼婴轻放在妇人枕边,关切道。妇人只是略微点头,而后又偏头过去。凌霜意立即知晓了妇人的意思,将幼婴凑上去,两人的脸相贴,妇人不禁闭上眼,泪光涌出。窗外阳光照在树上,绿叶犹如新叶一般翠绿,暗含着生机,几声鸟鸣透过窗传来,那是树梢上的飞鸟,仿佛呼唤着生命的启程。凌霜急看着白钰泠入眠,不知多少个日月,他都是如此看着白钰冷,仿佛回到年轻气盛之时。
“药老,泠儿就先由您来照顾,麻烦了。”凌霜意轻声细语道。
“殿下放心。”老妇人低声道。凌栀月则用手挑逗着她的弟弟的手心,幼婴反而抓住她的手不放。
“栀月,你在这帮助药老,我去处理一些事。”
“孩儿明白。”凌栀月立即应下。凌霜意则起身看着几人,才从屋中走出。屋外,凌氏纷纷议论着世子该取何名,按辈份,应是取“子”字辈,可叫凌子显得不妥。既无大家风范,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诸位,夫人需要静养,诸位不如移步至渡湖讨论名字一事。”凌霜意拱手道。众人纷纷应下,缓缓朝着渡湖方向走去。
渡湖之上,微风轻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无数细碎的银片在湖面上跳跃。湖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仿佛是大自然挥动的画笔,在空气中描绘着轻柔的线条。
众人围坐在渡湖旁的石桌石凳边,石桌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凌霜意望着湖面,眉头紧锁,思绪仿佛也随着那波动的湖水飘远。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字词,可那些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诗句此刻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凌姬坐在主位上,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她扫视着众人,似乎在等待着有人能率先提出一个绝妙的名字。凌火老人则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嘟囔着一些名字,可自己又觉得不太满意,时不时地摇头。
凌麒将军腰间的军符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要不就叫凌子豪,这名字多有气魄,希望世子以后能有豪迈的气概,成就一番大事业。”众人听了,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则陷入沉思。
凌妤轻轻摇头,轻声说道:“这名字虽好,但总觉得少了些文雅之意。依我看,叫凌子轩如何?气宇轩昂,寓意世子将来风度翩翩、才华出众。”众人又是一阵讨论,可始终没有一个名字能让大家完全满意。此时,桓冥太傅缓缓走来,打破了这略显焦灼的讨论氛围。
“诸位仍在讨论名字一事?”老人问罢,众人就望向老人,纷纷拱手行礼道:“桓冥太傅。”老人名叫桓冥,是当朝天子的老师,亦是白钰泠的伯父。
“诸位不妨取一‘叶’字。”桓冥说道“子叶,生机也。这无疑是凌氏的气运加身。更何况,一叶斩万古,天道共永存。”顿时,众人不禁沉默下来,但最终决定者,只有世子的父亲凌霜意。
“霜意,你的意下如何?”凌姬问道。
“凌某认为,凌子叶这一名确如太傅所言。”
“那么就取名为凌子叶,”凌姬宣布道,“来人,将其记入族谱,皇族凌氏世子凌子叶,于唐历756已亥年间孟秋七月廿四日辰时七刻降世。”
“谨从族长安排。”
随后,凌殿设下宴席,以昭示天下世子的降生。。而下午酉时一刻,上官府也设下宴席,昭告天下上官氏次女的降生。这一消息顿时惊动凌氏众人,尤其是族长凌姬,难以置信地去翻看族谱,其中确有一句:
朝夕生,阴阳合,血脉相连此生结。
双生血,盖无双,自理混乱立一方。
这是皇族凌氏之祖凌霄与上官氏之祖上官明的预测,两家结为亲家已有千年,仍在以主家周围一脉相联姻。虽说不是强制联姻,可不少上官氏与凌氏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联姻也成了两人的归属且又避免近亲结婚,一般都是自己这一脉的前三代的旁系一脉的三代后人,也最终导致了两家周边一脉血统极为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去整理。
“双生血真的是双生血。”凌姬兴奋道,“这世道,终究要回归平和了。”人界唐朝,如今是六王称霸。自秦王一统炎阳高原,唐皇立他为秦王以来,唐朝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各王上间争纷不停,唐皇权力不断削弱。如今只怕是一根导火索,但点燃的王侯,定然是众矢之的。故六王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族灭。倘若此时双生血降世的消息传出,由王侯派出的刺客定然会前来行刺,但幸亏千年不见,已有许多人将其淡忘。
“这样最好,无人知晓了。”凌姬将那一纸撕下烧掉微微笑了出来。而桓冥也终于知晓那少量的金光去往何处,也不禁叹双生血的降世。他作为上古遗民,知晓双生血乃是仙脉一种,一般出现在龙凤仙胎之中,所以一般不会双生血血脉相连成婚,但不知什么缘故,凌氏与上官氏中曾有过一次双生血血脉成婚。双生血最为残酷也最为强大的是,若一方不幸陨落,另一方会自动把对方修为与自身修为叠加,且血脉归一,修行比仙快了一倍。唯独可惜的是,第一代双生血成婚的两人并未成仙,不知血脉会有何奇迹。
凌爻则是直接上门恭贺,去到凌殿对门的上官府之中,一位红衣男子就出门相迎。红衣男子一副文儒之样,名为上官白羽,字羽封。两人从小就一起长大,已经再熟悉不过。凌霜意与上官羽封相视一笑,都知晓对方应想些什么。果然,两人未过多久就发布昭示,共同于凌城界柱广场处设下宴席,宴席持续三天之久。
凌姬宣布凌子叶的名字后,众人便开始筹备起盛大的宴席,以昭示天下世子的降生。
凌殿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色的绸缎从房梁上垂下,随风轻轻摆动,仿佛灵动的红绸舞女在翩翩起舞。庭院里,厨子们忙得不可开交,烟火升腾,各种山珍海味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有的厨子专注地切着食材,每一刀都精准而利落;有的则在灶台前挥舞着锅铲,锅里的菜肴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桌椅被整齐地摆放着,桌上铺着崭新的红布,精美的餐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乐师们也早早就位,调试着手中的乐器,琴弦拨动,发出悦耳的试音声,仿佛在提前奏响庆祝的乐章。下午酉时一刻,上官府同样热闹非凡。府内也是一片喜庆的红色海洋,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大门前,仆人们忙进忙出,迎接前来祝贺的宾客。府中的花园里,摆满了盛开的鲜花,蝴蝶在花丛中穿梭,似乎也在为这新生命的诞生而欢庆。
上官府的宴席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有造型精致的糕点,每一块都像是一件艺术品;还有从远方运来的新鲜水果,色泽鲜艳,果香四溢。酒桌上,人们欢声笑语,纷纷举杯,向上官羽封恭贺喜得千金。
这三天里,凌城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百姓们也被这热闹的场景感染,纷纷议论着凌氏世子和上官氏次女的诞生,猜测着这两个孩子未来的命运。期间恭贺的人极多,却无一人在凑城造次。毕竟谁也不愿与凌结仇。唯独秦王秦臻之外,可就算是如此秦王也派人送礼过来。
唐国北方京城,一位身披黄袍,手持笔正书写着什么的人,不禁停笔揉眉。但即刻,一双玉手从他身后替他揉着眉心。那即是唐皇与皇后娘娘,唐皇不禁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疲惫。
“有时真想宣诏退位,我的确还是不适合做皇帝。”唐皇叹道,“现在凌王凌霜意己有了子嗣,这孩子的命运是福是祸呢?”
“无论如何,太子如今已是十岁,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皇后将头搭在唐皇肩上,静静地说道,“待他成人,你就可以退位了。到时静居一地,好不惬意。”唐皇微微笑了一下,问:“你说,我与凌王相识多年该送什么为好?”
“奴家认为,陛下不如送阴阳符。你不是曾有过一个阴阳符吗?阴符送予上官氏,恭贺其喜得女,阳符送予凌氏,恭贺世子降世。毕竟凌氏与上官氏这次所生恰为一男一女,极为可能成为一段佳话,就算不成,阴阳符也能助那工位修行,定然不会错。”
“嗯,好。”唐皇笑道,“来人。”
顿时,木门被两侍卫推开,进来行跪拜之礼,“属下在。”“传我命令,取阳符送予上官氏,恭贺其喜得一女;取阳符送予凌氏,恭贺凌世子降世,再备千两黄金赠予凌氏与上官氏。”唐皇下令道。
“诺。”侍卫退下,即刻执行唐皇之命。
目光渐落,余晖散落在凌城之中。秋风卷去了盛夏的燥热,还给凌城一个凉爽。凌城上官府,上官羽封尤为兴奋,倘若问其缘由,便是上官自羽次女失天道法湖就已有一定深度,相当于出生就有了一定的修为,而浮珑灯燃得极其微弱,修为提升定然极快。如今,凡尘域中人界神识中,乃是一片名为道法湖的湖泊,深浅决定修为;湖上有一亭一桥一道一灯,分别名为因果亭,长生桥,回廊道及浮珑灯。其中因果亭掌管因果,长生桥控制寿数,回廊道体现法术,浮珑灯抑制修为速度。除此之外,还有九冥柱束缚魂魄。
“此乃天意,是天道的馈赠。”上官羽封兴奋道,“所以,长老决定此女名为上官华祈,以应天道之馈赠。”凌霜意浅浅笑着,哪位父母不愿自己的儿女有虫息,这是人之常理,兴奋是理所当然的。
“那白芸妍呢?上次华琳降生时,邪火侵体,七日不散,因为她的秘术反噬。这次也遭了不小噬吧?”
“琳儿说起来也怪。”上官羽封笑道“自华祈降生,琳儿周身阴煞之气竟如雪融春溪,七日间消散殆尽。医官以金针探其脉象,惊觉灵台澄明如镜,再无半分邪祟缠身之相。”
“人没事就好。”凌霜意说道。说起来极巧,白月和白琳乃是北阴山白氏最后一脉,两人以姐妹相称。白月字钰泠,乃是北山白氏现今唯一血脉,亦是月神卞莲月的弟子。白琳字芸妍,乃是阴山白氏最后血脉。阴山白氏以阴傀宝术为著,却被世人视为邪法。而事实上,阴山自氏中一切白氏族人需先习医,方能习秘术。不过白琳因操之过急,在习法时受到反噬,落下了病根。
夜空已逐渐染上星空,而次日的朝晖,定会书写历史之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