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酒店套房内，空气似乎还残留着白日片场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赵友停疲惫地陷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灯光璀璨，却照不亮他心底的阴霾。
高媛媛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
“友停，公司那边催得紧，给我找了部新戏。”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明天中午就得回公司报到，我现在……得走了。”
赵友停缓缓转过头。
“嗯。”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上注意安全。”
高媛媛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像是例行公事。
“放心吧。”
“等这边杀青，我会回来参加杀青宴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着行李箱，转身打开了房门，干脆利落地离开。
“咔哒。”
门锁轻响，房间里只剩下赵友停一个人。
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白日里的耻辱感。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曹凡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还有李玉分那越来越不耐烦的咆哮，以及工作人员们若有若无的指指点点。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向地面！
“曹凡！！”
他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给我等着！！”
“一个臭送外卖的！真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绝对不会！”
房间里回荡着他压抑的低吼。
大约十分钟后。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赵友停烦躁地皱眉：“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赵哥，是我。”
是他的那个漂亮女助理。
赵友停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进来吧，门没锁。”
小雅推门而入，看到房间里的狼藉和赵友停阴沉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赵哥……你没事吧？”
她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抱枕，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刚才听媛媛姐说她先走了……”
“哼。”
赵友停冷哼一声，没有接话，眼神依旧凶狠，仿佛还在跟空气里的曹凡较劲。
“那个曹凡……真是太过分了！”
女助理适时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对赵友停的维护和对曹凡的不满，
“一个新人，仗着杨老板撑腰，就敢在片场这么不给您面子！李导也是，怎么能……”
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赵友停的愤怒闸门。
“他算个什么东西！”
赵友停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阴鸷，
“不过是杨蜜养的一条狗！”
“要不是杨蜜……”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怨毒显而易见。
女助理柔顺地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野兽。
“赵哥，您别生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臂，带着微弱的电流。
“您是什么身份？他是是么身份？”
“跟这种人计较，反而拉低了您的档次。”
“等这部戏播了，观众看到的还是您精彩的夜华，谁会记得一个配角？”
温言软语，句句都说在赵友停的心坎上。
白日里被曹凡碾压的挫败感，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也得到了一丝虚假的慰藉。
赵友停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脸庞，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某种暗示。
心头的邪火，被这刻意的温柔撩拨得愈发旺盛。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女助理揽入怀中。
“赵哥……”
小雅半推半就，脸颊绯红。
房间里的灯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疲惫的喘息声，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愤怒低吼。
……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能冲淡许多戏剧性的冲突。
尤其是在高强度、快节奏的剧组里。
接下来，《三生三世》的拍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曹凡依旧是他那个东华帝君，稳得一批。
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跳脱的台词或者做出点搞笑的表情，逗得片场哈哈大笑，连带着李玉分那张黑脸都柔和了不少。
杨蜜看在眼里，签下曹凡的心思越发活络，只是碍于某些“特殊原因”，暂时按捺了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弹指而过。
这天，随着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毕，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片场每一个角落。
李玉分导演拿着剧组那个标志性的大喇叭，站在高处，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和疲惫。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我宣布！”
“《三生三世》，全剧——”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正式杀青！！！”
“噢噢噢噢噢！！！”
“杀青啦！！！”
“太好了！终于解放了！”
“辛苦了大家！！”
瞬间，整个片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工作人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演员们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几个感性的小姑娘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杨蜜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她走到李玉分身边，接过半个话筒，声音清亮：
“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辛苦付出！”
“为了庆祝咱们《三生三世》顺利杀青，今晚！”
她提高了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坤元酒店！我请客！不醉不归！”
“大家务必都要到场啊！”
“耶！！蜜姐万岁！！”
“老板大气！！”
又是一阵欢呼。
夜晚。
坤元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剧组的主创人员自然是坐在主桌。
杨蜜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左手边是导演李玉分，右手边是……曹凡。
这个座次安排，让不少人暗暗侧目。
曹凡旁边是热芭，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再往下，是赵友停、姜凯，还有其他几位戏份较重的配角。
曹凡正低头研究着桌上那盘精致的龙虾刺身，寻思着这玩意儿蘸芥末还是酱油更好吃。
冷不丁地，他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顺着感觉望过去。
咦？
那不是……高媛媛吗？
只见高媛媛正坐在隔壁桌，也朝着他这边望过来，脸上带着一个……堪称甜美的微笑？
曹凡眨了眨眼。
一个月不见，这位姐姐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是错觉吗？
他摸了摸下巴，有点搞不懂状况。
她不是进新剧组了吗？这么快就拍完了？还是特意赶回来参加杀青宴的？
就在他心里嘀咕的时候，杨蜜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
杨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宴会厅，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感谢李导，感谢我们每一位演员，感谢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这几个月，大家真的辛苦了！”
“《三生三世》能顺利杀青，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和汗水！”
“我作为出品人和主演之一，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希望我们这部剧，能够收视长虹！！”
“干杯！！”
“干杯！！”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响应。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此起彼伏。
工作结束，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酒精的作用下，气氛很快变得热烈起来。
大家开始互相敬酒，聊着拍摄期间的趣事，宴会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曹凡也乐得自在，跟旁边的热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被李玉分或者姜凯拉着喝一杯。
他酒量还行，人也随和，基本上来者不拒。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径直朝着曹凡走来。
是赵友停。
曹凡微微一愣。
他清楚地记得，自从进组那天起，这位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先是觉得他一个新人抢了风头，不顺眼。
后来又因为撞见他和高媛媛相谈甚欢，那态度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一个月，两人除了拍戏时必要的对手戏，私下里几乎是零交流，见面就当对方是空气。
现在……这是演的哪一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曹凡心里犯嘀咕，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略带疑惑的笑容。
毕竟是杀青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赵友停走到曹凡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努力想要显得真诚，但怎么看都有点僵硬的笑容。
他举起酒杯，对着曹凡。
“曹凡。”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曹凡耳中。
曹凡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这家伙居然主动跟我说话了？还叫了名字？
他迅速调整表情，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赵老师，客气了。”
他用了一个比较客气的称呼，毕竟对方是前辈。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集了过来，包括主位上的杨蜜，也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大家都想看看，这对在片场不对付的男一号和男二号，在杀青宴上会上演怎样的一幕。
赵友停仰起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动作很是豪迈。
喝完，他亮了亮杯底，然后看着曹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干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你随意。”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你随意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火药味。
曹凡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赵友停那双带着挑衅和几分快意的眼睛，心里乐了。
嚯，这是……敬酒是假，找茬是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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