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的皮鞋跟在图书馆大理石地面上压出极轻的声响。
他牵着柯南的手，指腹能触到少年掌心薄硬的茧——那是长期握麻醉针手表磨出来的。
转过一楼东侧走廊时，柯南突然顿住，拽了拽他的袖口：左边第三个门，门把手上有油灰。
陈路顺着看过去，深棕色木门的金属把手果然蒙着层淡灰色，是长时间未擦拭的积尘。
他摸出从奶茶店顺来的纸巾垫在手上，轻轻一推，值班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霉味混着烟草味涌出来，柯南的鼻子皱了皱，手电筒光束扫过桌面——烟灰缸里堆着半寸长的烟蒂，最上面那枚还带着淡粉色唇印。
第三个抽屉。陈路弯腰拉开最下层的木抽屉，松木的清香混着潮味扑出来。
抽屉里整整齐齐放着六把钥匙，铜制的表面被摸得发亮。
柯南的手电筒光突然定在抽屉角落，光束里浮着几粒黑色碎屑：是火药残留。他用指尖蘸起一点搓了搓，最近半个月开过枪。
陈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把钥匙串塞进西装内袋时，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碾过落叶的声响。
两人同时屏息，直到那声音消失在街道尽头。旧书库在负一层。柯南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压得很低，电梯可能有监控，走安全梯。
安全梯的声控灯在他们脚下次第亮起。
陈路数着台阶，第七阶的木板有松动，踩上去发出吱呀轻响——这声异响在寂静里被放大，像根细针戳进神经。
柯南的手在他掌心缩了缩，他低头，看见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负一层的空气更潮湿。
旧书库的铁门挂着新锁，但陈路手里的第三把钥匙刚插进去，锁芯就咔嗒一声弹开。
柯南的手电筒扫过满墙的木质书架，积灰的书脊在光束里泛着模糊的黄。
突然，他的鞋尖踢到什么硬物，弯腰捡起时，指尖触到冷硬的金属——是半枚齿轮，和自动还书系统的传送带零件一模一样。
李华用还书箱运送的东西，可能藏在书里。陈路抽下一本《世界文学简史》，书页间簌簌掉出些碎纸片。
柯南凑过去，用钢笔尖挑起一片：是转账单的残页，有乌丸集团的字样。他的声音突然发紧，手电筒光剧烈晃动起来，最后定在最里侧的书架上——那里的木板颜色比周围浅两度，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
陈路上前一步，指节叩了叩那片木板，空洞的回响在旧书库里荡开。
他和柯南对视一眼，同时发力。
木板啪地掉下来，露出后面嵌在墙里的黑色保险箱。
柯南的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跳动：李华的生日是**，张强说过他总用这个当密码。
叮的一声，保险箱门开了。
陈路的呼吸顿住——最上面是一沓照片，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医院顶楼，怀里抱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下面压着几本账本，扉页上用红笔写着药品运输，翻到中间，米花中央医院的名字反复出现。
柯南的指尖捏得发白，突然抓起一张照片：这个男人...我在杯户酒店见过，是琴酒的手下。
警报声就是这时炸响的。
尖锐的蜂鸣刺破空气，陈路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迅速把文件塞进随身带的帆布袋，刚要拉上拉链，柯南突然拽他往书架后躲——走廊里传来皮靴叩地的声音，至少有三个人。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柯南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但尾音发颤。
陈路摸了摸内袋的微型录音器，突然想起在奶茶店外看见的乌鸦纽扣——可能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监听了。
跟我来！
熟悉的声音从安全梯方向传来。
何军扶着墙站在阴影里，额角渗着血，工服胸口被撕开道口子。
陈路注意到他右手攥着什么，金属反光在警报红光里一闪——是把枪。旧书库通风管道连通地下车库。何军喘着气，但他们封了主出口，只有装卸货的暗门还能用。
柯南拽了拽陈路的衣角，目光扫过何军渗血的伤口：你被他们威胁了？
何军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往书架深处走。
陈路把帆布袋护在怀里，跟着他钻进两排书架间的缝隙。
墙皮簌簌掉在肩上，柯南的手电筒光突然照到何军后颈——那里有块青紫色的淤痕，形状像手指印。
暗门藏在最里侧书架的背后，何军用工具撬开门时，陈路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旧书库门口。出去往右跑三百米，有个下水道入口。何军把他们推出去，反手要关门，却被陈路拦住。一起走。陈路说，他们不会放过目击者。
何军的瞳孔剧烈收缩，突然举起手里的枪。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柯南用麻醉针手表精准击中。你后颈的伤是新的，柯南蹲下来捡起枪，刚才警报响的时候，你是从安全梯方向过来的，而安全梯的声控灯第七阶会响——但你走路没停。他把枪塞进陈路手里，他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枪声就在这时炸响。
暗门外的脚步声骤然逼近，陈路拽着柯南往左边跑，背后的子弹擦着耳朵飞过。
他们拐过两个墙角，终于看见下水道的铁盖。
陈路用枪托砸开锁，先把柯南推下去，自己刚要跳，后腰突然一热——是子弹擦过的灼痛。
走！他吼了声，跟着跳进下水道。
腐臭的污水漫过脚踝，柯南的手电筒光在前方晃动。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路摸出内袋的追踪器——小红点不知何时从医院停车场移到了图书馆正上方。
他们在下水道里跑了十分钟，直到听不见追兵的动静。
陈路靠在潮湿的砖墙上，撕开衬衫查看伤口——只是擦伤，血已经止住了。
柯南蹲在他面前，用从口袋里摸出的酒精棉给他消毒，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
何军的枪里有七发子弹，柯南突然说，他刚才没上膛。
陈路低头，看见少年睫毛上沾着污水，发梢滴着水，却还在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他摸了摸内袋的文件，又摸了摸追踪器——小红点还在移动，朝着米花中央医院的方向。
天亮后，陈路轻声说，我们去医院。
柯南抬头，眼里映着微弱的手电筒光，像两颗浸在水里的星星。
他点了点头，把酒精棉收进随身的小盒子里。
下水道的风突然灌进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血，又像某种更危险的东西，正顺着管道，慢慢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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