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缓缓地走到了明德五年的那个夏天。那时候他带着皇后、淑妃以及孩子们微服私访,也没用帝王车架,只说是富贵人家,携眷同游。
一路到了泗阳,那晚,风雨大作。当刺客闪着寒刃的刀光划破夜空,侍卫们都在忙于护驾,皇后苏莫兰却发出凄厉的哭喊声。明明睡前还好好躺在一起的双生子,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事后侍卫在附近巡查的时候,捡到一块襁褓。粉色的襁褓上用金线绣着凤凰的图案,原应裹在锦儿身上,如今却血迹斑斑的被丢在这儿。当苏莫兰看到那块血迹斑斑的襁褓时,再也受不住,痛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后来纵然商起明用尽所有力量,也查不到锦儿的下落。所以刚才刘明月谈及自家女儿的时候,他才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人在御书房又呆了片刻,他才起身出门。
“陛下起驾。”随侍的大太监曹安大声唱道。
顺着御花园走去,冬日的御花园草木凋零,白雪皑皑。他一路走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皇后苏莫兰所居的凤仪宫外。
摆摆手制止了曹安的通传,他悄悄走进了凤仪宫。有守门的宫女意欲通报,也被他制止了,一路走到皇后寝殿外,就听到内室传来少年人欢快的声音。
“母后您看这是什么?”
接下来便是发妻温柔的声音,“你又得了什么好东西了?”
商流昊便说,“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值得拿给母后一观的。只是孩儿前些日子偷偷溜出宫去,在街头看到有位老先生作画,惟妙惟肖。”说到这里,少年四下观望片刻,才低声说道。“母后您可不要告诉父皇,我偷偷溜出宫去玩的事。”
商起明听到这里简直要被小儿子气笑了,他大步走进室内。“何须你母后来说,朕如今已知道了。”
“啊,父皇你怎么来了?”少年急忙下跪行礼,清朗的声线里藏不住些许颤抖。
商起明坐定了才看了眼跪在眼前的小儿子。“朕命你温习功课,你却偷偷跑出去玩耍,朕问你,该当何罪,嗯?”
听到自家父皇这么说,商流昊好看的眉眼就皱了起来,他可怜巴巴的望向自家母后。“母后...”
苏莫兰正要说些什么,商起明拦住了他。“让他自己说。”
商流昊便结结巴巴的说起来,“那天,儿臣本是在桌前温书的,有些困了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梦里有个白胡子的老仙人告诉我,说京城街头有人画画,十分了得。儿臣一时心痒,便去瞧瞧。”
“那仙人有没有告诉你,你功课没做好是要被父皇打手心的?”听他信口胡诌,商起明也不揭穿,含笑问道。
“说...说了。”抬眼偷偷看了眼父皇,商流昊小声说道。
“罢了罢了,起来吧。且看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献给你母后,倘若你母后高兴了,朕便不追究你私自出宫之罪。”看了看小儿子这副德行,商起明也笑了。
听商起明这么说,商流昊连忙起身。他打开桌上一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卷卷轴,小心翼翼的捧到了苏莫兰面前,然后展开。
苏莫兰本是高阳苏氏的女儿,幼承庭训。长大后更是当朝国母,见过的名家之作不计其数,饶是如此,当那副卷轴被缓缓打开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商流昊呈上来的是一副观音像,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孩儿听那些人说那位先生笔墨功夫十分了得,本来也是不信的。直到他当场挥毫,画出了这副观音像,才知道众人所言实在不虚。”
苏莫兰凝神望去,只见那画卷上的观音衣带飘飘,斜斜倚靠在崖壁凸出来的一块大石上,手持净瓶,眉目温和的看着前方。她亦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大家之作。”随即又忍不住问商流昊。
“那位作此画的老先生当真只是街头卖画的?”
商流昊点了点头,“是啊,儿臣亲眼看他画出来的,足足两个时辰呢。”而后他又嬉笑着说:“此画能得母后一观,已是它莫大的福气了。儿臣在京城街头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原也不算什么的。”
苏莫兰叹了口气,只叹真是高手在民间,而后低声唤道。
“含章。”便有宫人过来低低应了声。
“你把这副观音画卷请到佛堂去,好好供奉。”那叫含章的宫女点了点头,收起画卷自行出门去了。
“父皇...”见含章带着画卷出门去了,商流昊这才敢叫一声父皇。
商起明瞪了他一眼,“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私自出宫之罪了。不过朕会命你的师傅们好好考校你的功课。若你有松懈之处...”他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母后了,儿臣这就下去温书。”商流昊察言观色,向帝后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出了凤仪宫,商流昊顺着长长的宫道走下去,刚绕过御花园便看到了商流风,他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二哥。”
“二哥是刚向淑母妃请过安吗?”看了看商流风来时方向,商流昊问道。
商流风点了点头。“是,早上父皇宣召,趁着入宫,我就去和母妃说了会话。”
“听闻二嫂嫂有孕在身,弟弟还没来得及贺喜。”商流昊笑着说道。见他这么说,商流风也笑了,伸指戳了戳他的脑门。
“急什么,你还怕喝不到我孩儿的满月酒吗?”
商流昊也嬉笑着说,“那弟弟可得好好盘算盘算,给未出世的侄子备点什么礼好了。”兄弟二人相携着往出走去。
暖意融融的瑶华宫内,淑妃萧月瑶正慵懒的倚在正殿的美人靠上,星眸半眯,有小宫女跪在膝下轻轻的给她捶腿。
“娘娘,二皇子心地正直,这是好事。”一旁的掌事宫女灵玉轻声劝道。
“心地正直!”萧月瑶冷冷的哼了一声,灵玉立刻挥挥手,示意服侍在侧的小丫鬟退了下去。
“就是因为心地正直,大皇子占长占嫡,他如何争得过!”萧月瑶翻身坐起,接过灵玉递来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眯着眼轻声说道。
“只恨当初徐英办事不力,否则...”她恨声说道。
“今日哪里还容得皇后母子在本宫眼前晃悠,这锦绣江山,都该是我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