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工作是最好的疗伤良药。当你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时，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让人心碎的事情。
凌晨三点，我还在办公室里修改方案。自从和沈景明谈过那次话后，我几乎把全部时间都泡在了公司。项目进度表上密密麻麻的日程，成了我逃避现实的最好借口。
“林总监，“苏小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这样不是办法。“
我接过咖啡，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森美的项目下周就要验收了，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是......“她欲言又止。
“没事的，“我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你先回去吧，项目的事我来处理。“
等她离开后，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秋天的夜晚格外寒凉，高楼之间的风呼啸而过，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手机震动，是沈言择发来的消息：“还在加班？“
我看了看时间，那边应该是下午，正是他做复健的时间。最近这样的对话越来越少，我们都在试图用忙碌来掩饰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嗯，项目快收尾了。“我简短地回复。
“多注意休息，“他说，“你最近好像总是熬夜。“
我放下手机，不敢继续看下去。他的关心像一把钝刀，每一下都让人痛彻心扉。打开抽屉，那份诊断报告还静静地躺在那里，medical update显示肿瘤有扩散的迹象。
“叩叩——“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李俊杰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惯常的讥讽笑容：“林总监，这么拼命值得吗？“
我合上抽屉：“有事？“
“当然，“他走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刚收到客户的反馈，对我们上次提交的方案有些意见。“
我打开文件，映入眼帘的是一连串的修改要求。这些要求几乎否定了我们之前的所有创意方向，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改，就意味着整个项目要推倒重来。
“客户的想法是......“李俊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压抑和痛苦，突然在这一刻爆发。
“够了，“我打断他，“这些要求完全偏离了项目的初衷。如果客户坚持这个方向，我宁愿放弃这个项目。“
李俊杰露出意外的表情：“哦？林总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硬了？该不会是因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某些私人因素影响了工作状态？“
我死死盯着他：“李总监，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那就请回吧。职场上的事，我们谈职场。“
“好啊，“他在我对面坐下，“那我们就谈谈职场。林总监，你觉得一个总监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创意？是能力？还是......“他停顿了一下，“情绪的稳定性？“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边：“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一个连自己感情都处理不好的人，怎么能带领好一个团队？“
“出去。“我站起来，声音冰冷。
“别激动，“他举起双手，“我是为你好。毕竟，沈总那边的情况......“
“我说了，出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耸耸肩，慢悠悠地站起身：“随你吧。不过林总监，你最好想清楚，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打开电脑，项目文件还停留在最后编辑的地方。屏幕上的字符开始变得模糊，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眼泪。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顾梦瑶：“听说你又通宵了？我说你这个工作狂，是不是想把自己累死？“
我看着这条信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啊，我这是在干什么？用工作麻痹自己，逃避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远处传来清洁工打扫的声音，提醒我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窗外的天际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我，还在这里，用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打开日历，距离和沈景明的谈话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里，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投入工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那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但李俊杰的话像一记重锤，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真的能用工作来逃避一切吗？那些在深夜里的想念，那些看到他消息时的心痛，真的能靠加班来消除吗？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就像那些曾经的温暖时光，再也无法挽回。
天完全亮了，办公室里陆续有了人声。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准备八点的晨会。但李俊杰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一个连自己感情都处理不好的人，怎么能带领好一个团队？“
“林总监，“张维诚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能谈谈吗？“
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好，请进。“
他在我对面坐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刚才森美的陈总打来电话，说要临时来公司......“
我的心突然一沉。按照惯例，客户要是临时来访，往往意味着对方对项目不太满意。
“什么时候到？“我强作镇定地问。
“半小时后。“他叹了口气，“晓暖，你最近是不是......“
“我没事，“我打断他的关心，“我这就准备一下。“
张维诚还想说什么，但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沈景明。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抱歉，“我对张维诚说，“我需要接这个电话。“
等他离开后，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叔叔。“
“刚收到医院的消息，“他的声音很低沉，“言择的治疗出现了一些问题。医生建议增加化疗次数，但他......“
“他怎么了？“我的手开始发抖。
“他不同意。说是答应了你要按时回来，不想因为延长治疗而食言。“沈景明的声音带着无奈，“你能不能......“
“我明白了，“我打断他，“我会和他谈。“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晨光，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为了不让我担心，宁愿委屈自己？
“林总监，“苏小妍在门口探头，“陈总到了，在会议室等您。“
我勉强站起来，走向会议室。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李俊杰正在和客户愉快地交谈。看到我进来，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总监，“陈总开门见山，“我们刚才正在和李总监讨论新的方案。说实话，相比你们之前的创意，我更倾向于这个......“
我看着投影仪上的PPT，那是一套完全不同的方案。显然，李俊杰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陈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想说明一下我们原来方案的考虑......“
“林总监，“李俊杰突然打断我，“有时候我们要学会接受改变，不是吗？就像有些事情，放手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刀，准确地刺中我最脆弱的地方。恍惚间，我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沈言择发来的视频请求。此时的洛杉矶应该是半夜，他失眠了吗？还是又在偷偷忍受病痛？
“对不起，“我突然站起来，声音开始发抖，“我需要出去一下。“
冲出会议室，我躲进洗手间，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镜子里的自己苍白而憔悴，黑眼圈浓重，嘴唇因为咬得太紧而泛白。
“晓暖？“顾梦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我进去好吗？“
我打开门，她立刻冲进来把我抱住：“傻瓜，你这是要把自己逼疯吗？“
“我撑不住了，“我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可是我不能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答应了要放手......“
“谁规定放手就不能想念？“她轻抚我的背，“你以为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就能假装一切都好吗？“
“那我该怎么办？“我抬起哭花的脸，“看着他为了我强撑着不接受治疗？看着他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我宁愿......“
“宁愿什么？“她打断我，“宁愿把自己逼到崩溃？晓暖，你知道刚才张总为什么那么担心吗？因为整个公司都看得出来，你这样根本不是在工作，是在自我惩罚！“
我愣住了。是啊，这一周以来的疯狂工作，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逃避那些无法承受的思念，逃避那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是沈言择发来的消息：“刚做完检查，有点不舒服。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看着这条消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去吧，“顾梦瑶轻声说，“去接他的电话。会议的事我帮你应付。“
“可是客户......“
“去吧，“她坚定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工作，是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不然，你真的会崩溃的。“
我看着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号码还在闪烁。也许是时候承认了，无论如何努力工作，都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
因为那里，住着一个我无法割舍的人。而他现在，正在地球的另一端，独自承受着病痛，却还记挂着我的一切。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感情，是躲不掉的。就像此刻办公室里的晨光，明明那么刺眼，却依然执着地照进每一个角落。
而我的爱情，也是如此。即使选择了放手，却永远无法真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