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千岛湖,湖面波光粼粼,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天空的蓝和云的白。陆沉和许晴天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中间放着那个装着CT片的信封,已经拆开看过。信封里的CT片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沉重意义。
“医生确定只是炎症?”陆沉再次确认,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放心,仿佛在试图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细节。
许晴天轻轻点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要定期复查。我妈家族有肺癌史,所以我看到阴影就……”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直接上演了一出自我牺牲的苦情戏。”
陆沉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试图传递一丝温暖:“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晴天望向湖面,眼神有些飘忽:“我怕看到你同情的眼神。”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更怕重蹈父母覆辙——一方生病,另一方出于责任而非爱情留下。”
陆沉转过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你现在看着我。”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到同情了吗?”
许晴天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只有坚定的温柔。她摇摇头:“看到了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是恐惧。”陆沉承认,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怕重蹈父亲的覆辙。但比起失去你,这种恐惧微不足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马克的最后一封催促信赫然在目:“4A公司给了我24小时考虑新加坡的职位,年薪七位数。”陆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许晴天猛地抽回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你要走?”
“我在问你,”陆沉直视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或者……我留下来?”
“这不该由我决定……”许晴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眼神里满是迷茫。
“当然该由你决定。”陆沉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因为我的人生计划里不能没有你。晴天,这不是一时冲动。从你在雨中抬头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许晴天的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如果我病情恶化呢?”
“那我们一起去最好的医院。”陆沉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但无论结果如何,我要的是和你共度的每一天,而不是没有你的所谓‘完美人生’。”
许晴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手指轻轻摩挲着:“正面你留下,反面你去新加坡。”不等陆沉反应,她已将硬币抛向空中。
硬币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弧,仿佛一道命运的轨迹,最终落入湖中,溅起微小的水花。
“看来命运要我们自己决定。”许晴天微笑,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
陆沉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他和五岁的她,在出版社花园里举着蒲公英,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芸姐惠存”四个字。
“我妈给我的。她说那天回家后,我一直念叨‘晴天妹妹’,还偷偷藏了颗蒲公英种子说要等她长大了一起种。”陆沉轻抚照片,眼神里满是温柔,“那颗种子后来在我铅笔盒里待了整整一年。”
许晴天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我记得这朵蒲公英。那天是我五岁生日,爸爸带我去单位,没人记得是我的生日,只有你……”她的声音哽咽了,“只有你摘下那朵蒲公英送给我,说这是会飞的生日蜡烛。”
两人相视而笑,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重叠。陆沉从长椅旁拔起一株野生蒲公英,递给许晴天:“这次别再等二十年才开花了。”
许晴天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小伞在阳光下四散飞舞,仿佛一个个小小的希望。她靠进陆沉怀里:“留下来。我们一起完成那个城市孤独症的项目,写一本关于救赎的书。”
陆沉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然后呢?”
“然后……”许晴天仰起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也许我们可以种一片蒲公英花园?”
手机再次响起,是马克的来电。陆沉看了看许晴天,按下拒接键,然后关机。湖面上,最后一把蒲公英小伞轻轻落在水面上,随波荡漾,像是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只沉浸在这片宁静的湖光山色中。
新锐文化的会议室里,陆沉将一叠彩色样稿摊在长桌上。《城市孤独症:现代人的自我救赎》已经进入最后排版阶段,这本融合了社会学分析、文学创作和互动体验的图书,在业内未出先火。
“读者可以在每个章节扫码上传自己的故事,”陆沉指着样稿上的二维码解释道,“我们会筛选最有代表性的收录到再版中,让这本书成为一个持续生长的生命体。”
李主编推了推眼镜:“这个概念太超前了,时代文艺那边担心成本问题……”“成本我来承担。”许志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刚和董事会通过电话,新锐文化将全额资助这个项目。”
他看向陆沉,眼神复杂但坚定,“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陆沉怔住了。自从千岛湖那场谈话后,许志明一直避免与他单独相处,那种刻意的疏远明显到连编辑部的新人都能察觉。
“谢谢,许总。”陆沉谨慎地回应,“其实这个概念大部分是晴天的想法。”
“晴天呢?”李主编环顾四周,“她今天不是要确认最终封面吗?”
许志明皱眉:“她说去老房子取些资料……”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接听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马上过去。”“怎么了?”陆沉心头一紧。
“晴天在老房子阁楼晕倒了。”许志明声音发颤,“现在在医院。”
陆沉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许志明紧跟其后。电梯里,两个男人沉默地站着,各自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她最近总说头晕,”许志明突然开口,“我早该坚持让她做全面检查的……”陆沉握紧拳头:“会没事的。”这句话像是对许志明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勾起陆沉对父亲临终时刻的记忆。许晴天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连着输液管。看到他们进来,她试图坐起来,却被护士按回枕头上。
“只是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医生对许志明说,“但血检显示HCG水平偏高,我们建议做进一步……”
“我怀孕了?”许晴天打断医生,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陆沉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墙。
医生点点头:“初步判断约五周,但需要B超确认。你们……不知道?”许晴天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目光与陆沉相遇,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与茫然。许志明踉跄了一下,靠在窗台上,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我需要和女儿单独谈谈。”他对陆沉说,语气不容拒绝。陆沉点点头,退出病房。关门时,他听见许志明颤抖的声音:“二十年前的那个约定……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