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死寂得可怕。
先前那股几乎要将灵魂都吞噬的恐怖吸力消失无踪，石柱裂缝已然弥合，只余下斑驳的刻痕诉说着曾经的凶险。
黑色雾气亦如退潮般消散，露出了地宫核心区域那略显狼藉的本来面貌。
“呼……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苏清月俏脸苍白如纸，额前几缕青丝被汗水浸湿，紧贴着光洁的额头，她扶着身旁的石壁，娇躯微微颤抖，显然神魂之力消耗巨大。
聂枫亦是面色一肃，平日里锐利如剑的眼神此刻也多了几分疲惫，但他依旧身形挺拔，只是握剑的右手虎口隐隐有血迹渗出，那是强行催动剑心稳定封印的反噬。
柳如烟最为狼狈，她本就擅长精巧机关而非正面硬抗，此刻更是直接瘫坐在地，胸口急剧起伏，媚眼儿也失了几分往日的勾魂夺魄，多了些许楚楚可怜。
她半倚在陈缺的腿边，香汗淋漓，口中喃喃：“我的妈呀……差点……差点就被吸成人干了……”
陈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灌注的两年寿元并非虚妄，此刻他只觉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发自骨髓的虚弱与酸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一丝腥甜，瞥了一眼属性面板，寿元那一栏赫然从“三十”变成了“二十八”，而“爆发力”和“抗邪体质”则各自提升了数点，闪烁着淡淡的微光，仿佛在嘲讽他这饮鸩止渴般的行为。
“以后，我们一起走。”
陈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眼前三个为他，也为这方天地安危而奋不顾身的女子，心中那道涟漪早已化作汹涌的波涛。
苏清月闻言，娇躯一颤，缓缓抬起低垂的臻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彩，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若非陈缺此刻五感因消耗而变得异常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聂枫则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一股释然与信任：“陈兄所言，亦是我辈剑修所求，大道独行固然洒脱，但若能有志同道合者并肩，亦是一桩幸事。”
柳如烟更是直接，她索性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陈缺的肩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与坚实，娇声道：“那你可得对我负责哦，本圣女这次可是亏大了，不仅耗费了那么多珍稀材料，还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几分调侃，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陈缺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柔软与淡淡的幽香，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愈发清晰。
他没有推开柳如烟，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突兀地从封印石柱的深处弥漫开来。
那并非实质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呜……”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悠远而苍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幽怨与不甘，悄然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什么声音？”柳如烟一个激灵，瞬间从陈缺身上弹开，警惕地望向封印石柱。
苏清月和聂枫也面色一变，齐齐看向石柱。
那石柱依旧静静矗立，表面古朴无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陈缺的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别人或许只是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叹息，但他凭借着与封印核心的短暂连接，以及那提升后的“抗邪体质”，却清晰地感知到，那叹息之中蕴含的，是一股冰冷刺骨、却又无比纯粹的意志！
那意志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亘古存在的残念，在封印彻底稳固的刹那，发出了一声不甘的低语。
它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与……审视。
是的，审视！
陈缺猛然抬头，望向石柱的顶端，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岩石，看到封印之下真正的景象。
他隐隐感觉到，那声叹息并非虚无缥缈，而像是一道无形的烙印，在他完成封印，引导众人力量，甚至牺牲寿元的那一刻，悄然刻在了他的神魂深处。
“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陈缺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盯上？被谁？”柳如烟紧张地问道，双手已经悄然扣住了几枚闪烁着寒光的机簧。
陈缺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敌人。至少……暂时不是。”他翻开手中的《九幽纪略》残卷，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然而，残卷之上关于封印核心的记载，在描述完修复方法后便戛然而止，对封印之下的存在，却是讳莫如深，只在最后用朱砂笔潦草地写着一句批注：“九幽之下，亦有凝望深渊者。”
“九幽之下，亦有凝望深渊者……”陈缺默念着这句话，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此地不宜久留。”聂枫沉声道，“封印虽已完成，但那叹息绝非寻常，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苏清月也点了点头，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地宫深处，恐怕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陈缺合上残卷，将其小心收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聂兄说的是。我们先恢复一下，然后立刻离开这里，返回九幽狱。此事，恐怕还需要向狱主禀报。”
他望向地宫深邃的出口，那里依旧幽暗，但已不再有黑色雾气涌动。
然而，陈缺知道，真正的“幽暗”，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一声叹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波澜渐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圈圈无法散去的涟漪。
九幽狱……这次回去，恐怕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平静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封印地宫的结束，仅仅只是另一个更大谜团的开始。
而那道无形的烙印，似乎正隐隐指引着他，去探寻某个被尘封已久的真相。
众人稍作调息，虽然依旧疲惫，但行动已无大碍。
陈缺率先站起身，目光扫过三女坚毅的脸庞，沉声道：“走吧，回九幽狱。无论前方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这一次，苏清月没有低头，而是迎向他的目光，轻轻颔首。
聂枫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而柳如烟则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重新挽住了他的手臂，仿佛要将方才的承诺坐实。
一行四人，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心中各自的思绪，朝着地宫之外，那通往九幽狱的未知归途，一步步走去。
他们的身影在幽暗的甬道中渐行渐远，只留下那座重新归于沉寂的封印石柱，以及石柱深处，那仿佛依旧在悄然注视着一切的、亘古的意志。
而陈缺并不知道，他识海中那道因叹息而生的烙印，此刻正微微发烫，似与遥远的九幽狱某个存在，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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