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李伯的旧棉袄裹着两人缩在廊下阴影里,凌晨的风裹着尿骚味灌进领口,他能听见养父喉结滚动的声音——和十年前他第一次被狱霸堵在茅房时,李伯把他护在身后的动静一模一样。
院外传来皮靴碾过青石板的脆响。
都给老子睁大点眼。李威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磨盘,丙字号最里头那间,墙根第三块砖,要是少了东西...
陈缺的呼吸顿住。
他能看见李威半张溃烂的脸在火把下泛着青灰,另半张完好的嘴角扯出冷笑,腐烂的牙龈间渗出黑血,典狱长要的东西,你们谁给老子弄丢了——他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扫过廊下阴影,就把你们的皮剥了垫砖缝。
几个狱卒缩着脖子应是,火把光在他们颤抖的手上跳成碎金。
陈缺感觉李伯的手按在自己后颈,力度不大,却像块压舱石。
他想起昨夜李伯翻出压箱底的老烧刀子,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小缺啊,当年我跟着老典狱长封那东西时,石门上的锁眼......
走。李威甩下一句话,皮靴声渐远。
李伯的手先松开,陈缺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老人摸出块破布擦了擦脸,皱纹里还沾着墙灰:去镇灵渊后头的枯井。他从怀里掏出把铜钥匙,齿痕磨得发亮,三十年没动过,该锈了。
陈缺跟着李伯绕过大半个监狱时,晨雾正漫过监舍的铁窗。
他攥着青铜片,能感觉到符文在掌心发烫——和昨夜解锁封邪术时的灼烧感不同,这次像是有根细针在扎,一下一下往他识海里钻。
到了。李伯停在棵老槐树下。
枯井被青石板盖着,缝隙里爬满青苔。
陈缺蹲下时,裤脚沾了露水,凉意顺着腿往上窜。
他刚要伸手搬石板,李伯的手突然按住他腕子:先看砖缝。
青石板边缘刻着三枚极小的符文,和青铜片上的歪扭纹路如出一辙。
陈缺的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封印关联标记,封邪术(初学)进度 10】【当前进度:35/100】
他抬头,正撞进李伯泛红的眼睛。
老人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拍了拍他手背:开吧。
石板掀开的瞬间,腐臭的潮气裹着霉味涌出来。
陈缺摸出火折子,橙黄的光映出向下延伸的石阶,每一级都刻着锁链状的浅痕。
李伯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潮湿的石壁上晃成一片模糊。
当年老典狱长说,这井通着镇压邪物的地脉。李伯的声音在甬道里闷闷的,他临死前塞给我半块青铜片,说要是哪天锁链松动......
陈缺的脚步顿住。
前方出现一道石门,足有两人高,表面的符文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能看出和青铜片上如出一辙的扭曲纹路。
他摸出青铜片按上去,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石门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符文解读......陈缺喃喃,指尖刚触到石门,面板提示音就在脑海炸响:【检测到完整封印阵图,封邪术(初学)进度 40】【当前进度:75/100】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无数光链,在石门上交织成网。
李伯举着火把的手在抖,火光里,陈缺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当年我们就是用这样的锁链,把那东西困在底下......
轰——
石门突然震动,陈缺被震得踉跄,伸手扶住墙。
裂缝从石门中央裂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李伯的火把照进去,映出通道尽头的石台,台上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的符文比青铜片上的更繁复,每一笔都像活物般蠕动。
那是......陈缺的声音发紧。
完整的封印碑。李伯的声音发哑,当年我们只刻了九块,这是第十块。他突然抓住陈缺的手腕,小缺,你看碑底——
陈缺俯下身。
石碑底部刻着一行小字,被石屑覆盖着,他用指尖擦去,看清内容的瞬间,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封印将破,需九块碎片重聚,以血为引......
咚!
通道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陈缺和李伯同时转头。
火把光里,几道影子正从石门裂缝挤进来,为首的那个半边脸溃烂,另半张脸咧着嘴笑——是李威。
找得老子好苦。李威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腐烂的手按在石碑上,典狱长说,只要把这碑带出去,那东西就能......
李伯!陈缺拽着老人往阴影里躲,锁魂链已经攥在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李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石碑符文蠕动的轻响——这次,那声音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巨兽,正在缓缓睁眼。
李伯的手突然覆在他手背。
老人的掌心滚烫,像烧红的铁块:小缺,记住碑上的符文。他压低声音,等会不管发生什么......
哟,躲这儿呢?李威的火把照亮阴影里的两人,腐烂的嘴角咧得更大,正好,省得老子再找。他身后的狱卒举着火把围上来,火光里,陈缺看见那些狱卒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灰白色,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石碑上的符文突然大亮。
陈缺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窜上脊椎,封邪术的面板进度条疯狂跳动:80/100,85/100......他盯着李威腐烂的脸,突然想起昨夜月光下青铜片的幽蓝,和李伯临终前攥着的锁链——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指向这块即将苏醒的邪物。
李威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刀。
陈缺握紧锁魂链,听见李伯在耳边轻声说:别怕,当年我们能封它一次......
通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李威转头,腐烂的脸在火光里扭曲。
陈缺趁机拽着李伯往更暗的角落缩了缩。
他看见几个身影从石门裂缝挤进来,为首的那个腰悬绣春刀,月光照在刀鞘上,映出神捕司三个小字——是苏清月。
李威的瞳孔骤然收缩。
陈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苏清月的绣春刀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又转头看向石碑上蠕动的符文,突然意识到:今晚的月光,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
而在石碑深处,那个沉睡之物的低吟,已经清晰得像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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