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很快收到了解禁的消息,随之一同而来的是军校祭酒的委任状。
软禁数月,终于走出侯府,看着府外的晴空万里,他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泥土在鼻腔里翻滚,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远处的车驾在黄沙中逐渐逼近,像是巨兽一点点展露身形,韩信眯着眼看着这群来客。
仪仗队首高坐马身的不是刘盈还能是谁?
刘盈奉命来接韩信,他牵引着马绳来到韩信面前,恭敬道:“太傅请上车。”
纵使韩信如何傲骨,面对太子亲牵马辔迎驾也不由愣了一下。
随后他听清了那句太傅的称呼,望着周围围观的众人,一瞬间他的心平静下来。
刘盈将车帘亲卷,伸手作势扶韩信。
韩信顺应着刘盈的力道上车,端坐在新一轮的高位之中,看着四周熙熙攘攘轻扬起嘴角。
望着前面开道的刘盈,仪仗旗帜在耳畔飒飒作响,少年的背影也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
韩信对于这个徒弟心思也琢磨不透了。
如此声势浩大的排场,显然是做给天下人看得。
“乳虎啸林,真是气势逼人啊!”韩信低吟了一句。
太子想要重新树立韩信的尊贵,竟然不惜以身作伐,屈尊至此,真是后生可畏。
待室内仅剩两人时,韩信突然发难问道:“臣理解殿下的意图,但臣不明白,殿下为何不担心陛下的猜忌?”
听到韩信问出这句话,刘盈算是确信了——这位太傅于政斗上确实少了几分天分。
“诸侯之患重于孤。”刘盈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若是太傅真肯辅佐我,陛下只会高兴。”
韩信不是愚人,被刘盈点拨几句便豁然开朗——眼下王朝的最大的矛盾便是他们这些异性王侯,刘邦不是不猜忌刘盈,而是在面对这些共同外敌时,短暂地选择放权于刘盈。
因此这个时候,刘邦不仅不会压制刘盈,反而会大力扶持自己的血脉,以达驱狼吞虎之策。
“天下只能有一位主人。”韩信苦笑道,等到诸侯王解决了,刘邦下一任敌人是谁不言而喻。
刘盈不知他是认输还是劝告,但他都不在意,而是将军校考核评优的制度详细地讲与韩信。
听完了所有的构想,韩信深深看了太子一眼,瞬间参悟考核制度背后的意义,也明白了自己被迫上了一条贼船。
“太子手执利刃不怕反受其害吗?”韩信反问道,眼神中的威胁明显。
韩信从不听人摆布!就算身处困境也有颠倒乾坤的本事。
“孤是个惜物之人,不愿宝物蒙尘罢了。”刘盈并不生气,眼神中带着宽慰与理解,掀开了一角天幕将阳光撒进了韩信心中。
他没有选择反驳,只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初心。
韩信看着故人之子失神,一切犹如历史重演,当年也曾有这样一个人……
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他惊起一身冷汗,刘氏父子果然一脉相传地蛊惑人心。
韩信无奈慨叹道:“小狐狸。”
刘盈听了也不生气,相反觉得几分亲近之意,笑道:“军校上下一切有劳太傅了,有事可叫人去太子府唤我。”
待刘盈走后,韩信掏出怀里陈烯的信,看了一眼便放在了烛火之上,随之一同而逝的是那权势争斗之心。
其实他要的一直是明主明时罢了。
刘盈这边主宾尽欢,刘邦那边就水深火热了。
大臣听说军校设立倒没什么反对,只是听说刘邦竟然让韩信担任祭酒,这可就戳了一众将军的肺管子。
不得不说,能让所有武将这么异口同声地反对,韩信也算个人才。
刘邦看着眼前高山似的的竹简,又看着侍臣还不断送进来,只觉得狗命休矣。
询问了刘盈今天所作所为,气得刘邦在长乐宫直跳脚,大手一挥就将奏章送到了丞相府。
萧何看着成堆的竹简也是头疼,旁边事不关己的曹参更是让人不顺眼,笑骂道:“好你个曹公,看我热闹是不是?”
曹参双手一摆耍起了无赖道:“陛下让丞相协同办理,关下官何事?”
这话真是气死人,老实人萧何都有点绷不住,末了他道:“不说玩笑了,你说陛下设立军校的用意就是单纯地培养新生代军事力量吗?”
曹参听这话也收起了笑意,看向老搭档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要收权了。”
萧何验证了心里想法,叹道:“考核,择优,这样的法子确实好啊!”
不仅杜绝了官员的蝇营狗苟,也能真正做到对人才的物尽其用,只是对于他们这些功臣,未免有些薄待了。
曹参如何不理解他的苦闷,试探问道:“丞相会上书吗?”
电光火石间,萧何突然明白了刘邦将竹简全部移交过来的用意。
帝王在用这个方式向曾经的战友求援,而朝野也在观察着自己的下一步举动。
支持或者反对,萧何面临着重大的抉择,不仅关乎着个人利益,更关乎大汉王朝的发展。
“老了,提不动笔了。”萧何释然地笑了,看向长乐宫的方向出神,也许激流勇退才是最好的出路。
“我还想劝你。”曹参松了口气,玩笑道:“要不然你能当丞相呢,觉悟就是高。”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大汉能够更好一点罢了。”萧何一时百感交集,眼前浮现起起义时峥嵘的景象。
作为大汉基业的开创者,他见证了天下如何从百弊凋零成长到今天的样子,这一路的艰辛擢发难数,汇聚多少人的心血汗水,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大汉能够长久稳固地发展下去。
大汉不仅是刘邦的王朝,也是倾注了他们心血的作品。
所以,如何忍心让它重蹈覆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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