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滴答，车载音响里飘出《Fly Me to the Moon》的旋律。陈峰愣怔片刻，忽然低笑出声。他抽回手时，顾辞感觉腕间残留的余温，竟有些不舍。
雨丝在车窗上蜿蜒出蜿蜒的泪痕，陈峰握方向盘的手背浮起青筋。顾辞盯着手机屏幕，夏可可连发来十几个“求后续“的表情包，顾辞没回。
“要上去喝杯茶吗？“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车载空调明明开得很足，指尖却凉得像浸过冰水。
陈峰没答话，雨刷器规律地摆动，将他的表情切割成碎片。“明天上午十点，技术团队还要过方案初稿。“
拒绝了。
二十七岁的陈峰比十七岁的陈峰难搞。
顾辞望着渐远的尾灯，忽然想起大二那年雨夜。她赌气把陈峰送的玉坠扔进人工喷泉，他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摸黑打捞，上岸时浑身湿透还攥着那枚翡翠貔貅。此刻她摸向颈间，空荡荡的脖颈在雨夜里发凉。
次日清晨，顾辞在茶水间撞见陈峰。他正往美式咖啡里加三块方糖，这个习惯自大学就没变过。
“顾经理。“他转身时咖啡杯倾斜，褐色液体在雪白衬衫洇开。顾辞下意识去扯纸巾，指尖擦过他滚烫的腕骨，记忆突然闪回昨夜车内的温度。
“抱歉。“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行政部小妹端着早餐经过，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
会议室里，技术总监正在演示全息投影。当三维模型在桌面投射出光伏矩阵时，顾辞听见陈峰在身后轻声道：“和当年你说的'会发电的玻璃花房'有点像。“
她指尖蜷进掌心。大二那年她窝在陈峰怀里写科幻小说，说要在沙漠建玻璃城堡，让太阳能板开出花来。
他一直记得。
项目推进比想象中艰难。第七版方案被否那天，顾辞在消防通道遇见抽烟的陈峰。烟雾缭绕中他眼尾泛红，有点好看。
“甲方要追加湿地保护区面积。“他摁灭烟头，火星在瓷砖上烫出暗痕，“但那样会压缩光伏板覆盖率。“
顾辞盯着墙上的安全出口标识，突然开口：“还记得校庆那天吗？我们在天文台看流星，你说有些矛盾需要取舍，但总会有两全的解法。“
陈峰转身看她，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他衬衣领口露出半截翡翠貔貅，正是她当年扔进湖里的那只。
“我让技术部重新建模。“他掏出玉坠塞进她掌心，“这次，别随便扔了。“
“我不是每次都能找回来的。”
深夜十一点的办公室，顾辞咬着冷掉的披萨改方案。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峰发来的文件：《候鸟迁徙路线与光伏板角度优化方案》。
她刚点开附件。
“顾姐！“小林举着咖啡冲进来，“陈总监在楼下便利店，说给你带关东煮……“话音被此起彼伏的“哇哦“淹没，整个办公室突然亮起手机闪光灯，像群星坠落人间。
陈峰逆光站在门口，关东煮的蒸汽模糊了镜片。他摘下眼镜擦拭时，顾辞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他们大学时买的对戒，内侧刻着“C&G Forever“。
“需要帮忙吗？“他晃了晃手中的萝卜串，汤汁在塑料袋里晃出暖黄的涟漪。顾辞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期末考，他也是这样举着夜宵闯进通宵自习室。
晚上八点的城市灯火通明，顾辞和陈峰并肩坐在落地窗前。
“当年分手为什么要同意？“她突然开口，指甲掐进掌心的翡翠貔貅。
“同意后还消失了。”
“你说过很多次分手了，顾辞。”陈峰侧过身看向她，“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我主动找你复合，我同意了一次，然后我们错过了十年。”
陈峰调出旧手机里的语音备忘录，十七岁的顾辞在录音里撒娇：“陈峰，如果我变成毛毛虫，你还会给我买奶茶吗？“
“你去了普林斯顿，我收到港大的offer。“他转动着翡翠貔貅，“你说要分手，我同意了。我那时候在想...”
“想什么？“
“想你会不会来找我复合一次。我等了很久，确定了你是真的想分手。“他指尖抚过她眼下乌青，“后来在冰岛看见极光，突然明白有些承诺，需要两个人一起实现。“
“我可以爱你一百次，一千次，顾辞，可是你得爱我...”
“你得爱我，我才能坚持下去。”
“我等了很久，等到确定你不爱我。”陈峰的声音有些哽咽，泪砸在翡翠貔貅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哪怕过了十年，哪怕过了十年，哪怕是现在，我都感受不到你爱我。”
“顾辞，你可怜可怜我，你可怜可怜我...”
顾辞吻了上去，这个吻急切又莽撞，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思念与悔意，还有此刻无法言说的心疼。
陈峰先是怔住，随后缓缓闭上眼，双手不自觉地扶上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两人才分开.
顾辞的眼中泛起泪光，她看着陈峰，声音带着哽咽：“你会原谅我吗?”
陈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地说：“你看，到现在，你都不愿意说一句爱我。”
顾辞想抓住他的手。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小林探进头来，看到这一幕，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那个……陈总监，顾姐，我先走啦，你们继续。”说完，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顾辞的手僵在半空，脸颊迅速褪色。
“很晚了，早点回去吧。”陈峰说着，站了起来。
顾辞的眼眶再次湿润，她紧紧抱住陈峰。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辞，人不能这么自私的，你不能要求我爱你，而你却吝啬于爱我。”
“不能这样的。”
顾辞的身体微微一震，松开陈峰。
“你就是不爱我了！”
陈峰低头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顾辞，你不爱我。”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顾辞没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