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魔渊。
阴风如刀，刮过嶙峋的崖壁，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深渊之下，浓郁的魔气汇聚成海，翻涌不休，无数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明灭，贪婪地注视着深渊中央仅剩的两道身影。
“吼——！”
震耳欲聋的魔啸让碎石簌簌滚落。凌风喘着粗气，天衍宗标志性的月白道袍早已被污血与魔秽浸染得看不出原色。他手中那柄名震天下的“秋水剑”光华黯淡，清亮的剑身上，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他环顾四周，崖壁上，低阶魔物如潮水般攀爬涌下，而在那魔潮之后，几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高大魔影若隐若现。他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赤练，”凌风的声音嘶哑干涩，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次‘蚀骨魔尊’是冲着我体内的‘先天道源’来的。我一会儿会燃烧本源，施展‘天衍禁术·寂灭’，或能阻他片刻。你……你身法诡谲，速速遁走！莫要管我！”
他身侧，一身如火红裙的赤练同样狼狈不堪，裙摆破损，露出几截被魔气擦伤的莹白肌肤。她手中的“赤炼鞭”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吞吐着暗红色的光芒。
闻言，她猛地一鞭抽碎了三只扑近的魔物，柳眉倒竖，凤眸怒视着凌风：“放屁！凌风！你我虽分属正魔，但在这葬魔渊底同生共死三年，便是天道见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呸！老娘只认‘要死一起死’！丢下你独自逃命？我赤练丢不起这个人！”
她甩鞭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却燃烧着比魔火更炽烈的火焰。声音陡然低沉下来，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大不了……黄泉路上，老娘还陪你斗嘴！下辈子投胎……老娘还找你做冤家！”
说到最后，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魔女特有的狂狷与一丝得意：“没想到我一个血煞殿魔女，竟能拐走你这正道魁首的首席……呵，值了！”
凌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万千情绪翻涌，最终尽数化为一声长啸：“好！那便……同生共死！”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秋水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剑身裂痕寸寸扩大，一股寂灭万物的恐怖气息轰然散开！
“来得好！”赤练娇叱一声，赤炼鞭化作漫天血色鞭影，红裙如烈火，决绝地迎向了那无穷无尽的魔潮！
刹那间，刺目的白光与狂暴的赤红魔气轰然交织、碰撞、湮灭！整个葬魔渊底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只留下惊天动地的轰鸣和魔物临死前的惨嚎，以及蚀骨魔尊那惊怒交加的咆哮……
***
七日后，天衍宗，思过崖。
山风呜咽，气氛肃穆。一场低调却庄重的葬礼正在举行。天衍宗的几位长老面色沉痛，上百名弟子垂首肃立。
在队伍前方，立着两块朴素的石碑，上面分别刻着：
“天衍宗首席弟子凌风之位。”
“血煞殿圣女赤练之位。”
一个正道魁首的衣冠冢，旁边竟并立着一个魔道妖女的墓碑，此事本就惊世骇俗，但念及二人在葬魔渊底并肩作战，同归于尽，天衍宗最终还是默许了这桩荒唐事。
就在宗主准备念诵悼词，为这段惊世骇俗的“正魔之恋”画上一个悲壮句号时，人群后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悄悄向外挪动。他穿着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服饰，帽檐压得极低，生怕被人看清脸。
“凌！风！你给我站住！！”
一声清脆娇叱，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肃穆的葬礼上！
众人惊愕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不起眼杂役服、脸上还抹着灰的女子，正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个试图溜走的身影。不是那传说中与凌风一同身陨的魔女赤练，又是谁？
被点名的“外门弟子”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尴尬地掀起了帽檐，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讪笑的脸——正是本该躺在衣冠冢里的凌风！
“呃……咳咳……赤、赤练师妹？”凌风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声音干涩，“好……好巧啊！你也……来参加咱们的葬礼？”
“巧个屁！”赤练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美眸里简直要喷出火来，“凌风！你给我解释清楚！当时老娘看得清清楚楚！那蚀骨老魔的‘万魔蚀骨爪’结结实实拍在你脑门上！秋水剑都碎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越说越气，手指几乎要戳到凌风的鼻尖：“还有！你一个正道魁首的首席，出门在外难道也学我们魔道中人，搞些‘金蝉脱壳’的把戏？！”
凌风被她逼得后退一步，眼神飘忽地挠了挠头：“这个……赤练师妹，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天衍宗源远流长，性命攸关的保命手段多亿点点，也很合理吧？平时出门历练，准备个把以假乱真的‘替身傀儡’，以备不时之需……咳咳，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他干咳几声，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赤练：“等等！不对啊！我用化身保命说得过去，可你！你当时不是也被‘九幽魔火’烧得灰都不剩了吗？！你一个魔道圣女，怎么也诈尸了？难道你用的也是……”
“哼！”赤练冷哼一声，下巴微抬，理直气壮地打断他，“废话！行走江湖，谁还没几张保命的底牌？老娘堂堂血煞殿圣女，用个‘血影分身’脱身，不是很正常吗？你以为就你们正道会藏一手？”
“好好好！”凌风恍然大悟，一拍手，之前的尴尬一扫而空，反而有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感情咱们俩都是‘老演员’了！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用假身糊弄道侣！”
赤练撇撇嘴，算是默认了这“半斤八两”的说法。一时间，气氛竟有些诡异的……和谐？
可这份和谐并未持续多久，凌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笑容一收，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赤练：“不对！这事儿还是不对！我是正道首席，为了宗门脸面和安全，用个替身勉强算情有可原！可你！”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你可是血煞殿圣女啊！你们魔道不是一向标榜‘真性情’、‘随心所欲’吗？怎么你也学我们正道搞起‘替身流’了？这不符合你们魔道‘狂拽酷炫’的人设啊！”
赤练闻言，脸上那点“同流合污”的默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狡黠与得意的奇特表情。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凌风，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凌风师兄，我问你，血煞殿，是不是魔道顶尖宗门？”
凌风下意识点头：“是。”
“我，是不是血煞殿的圣女？”
凌风隐隐觉得不妙，但还是点头：“是。”
“那不就结了？”赤练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带着魔女特有的魅惑与促狭，一字一句地揭晓最终的答案：
“可谁告诉你……我，就一定是血煞殿的人了？”
凌风瞬间如遭雷击，瞳孔猛地收缩。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赤练退后一步，笑得花枝乱颤，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悠悠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听说过……‘千面幻宗’吗？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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