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天雷，劈得凌风外焦里嫩，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观，连同与她同生共死三年的感情，都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千面幻宗……那不是传说中千年前就已销声匿迹的隐世宗门吗？其门人善于伪装变化，一人千面，能潜入世间任何一个角落。而她，叫自己……师兄？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天衍宗的弟子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呆滞，显然没听懂这番对话，但他们看懂了一件事——他们敬仰的首席师兄，和那个魔教妖女，不仅都没死，关系还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肃静！”一声威严的呵斥终于打破了死寂。天衍宗宗主清玄道长面沉如水，他一步踏出，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凌风！还有……这位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必须给宗门一个解释！”
长老们也纷纷上前，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这对“亡命鸳鸯”。
凌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宗主和师长们那快要喷火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处理好，他这“首席弟子”的身份恐怕就得从“衣冠冢”里刨出来，再当众埋一遍了。
“此地人多口杂，不便详谈！”凌风当机立断，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赤练的手腕。那肌肤触感温润，竟让他心头微微一荡。
“喂！你干嘛！”赤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跟我走！回去再跟你算账！”凌风低喝一声，脚下生风，施展出天衍宗秘传的身法《踏云追月》，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拉着赤练便朝着自己昔日的居所“凌云小筑”的方向激射而去。
“宗主！长老！弟子稍后自会去戒律堂请罪！”远远的，只留下一句越来越飘渺的回音。
思过崖上，数百人面面相觑，最终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两块并立的墓碑上。山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
凌云小筑。
这里是首席弟子的专属居所，清雅静谧。因为凌风的“身陨”，小筑已被封存，此刻更显冷清。
“砰”的一声，凌风推开院门，拉着赤练闯了进去，反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这才松开了手。
“说！”一脱离众人视线，凌风再也绷不住了，他双目赤红地盯着赤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千面幻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师兄？！”
“啧，这么凶干什么？”赤练揉了揉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腕，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她褪去了那副杂役的伪装，脸上那点灰渍消失不见，露出一张明艳动人、顾盼生辉的脸庞。她不再是那个狠辣的魔女赤练，而是换上了一副古灵精怪的促狭模样。
“我的真名叫‘瑶光’。至于千面幻宗，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一个擅长伪装的宗门。”她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而我叫你师兄，自然是因为……我们有同一个师父啊。”
“不可能！”凌风断然否定，“我师父他老人家游戏风尘，一生只收了我一个徒弟！他亲口说的！”
“哦？”自称瑶光的女子挑了挑眉，“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老人家有个道号，叫‘万象真人’？”
凌风的瞳孔再次地震。
万象真人！这正是他师父的道号！此事他从未对外人提及！
看着凌风震惊的表情，瑶光满意地笑了，她伸出两根手指，解释道：“师父他老人家呢，确实是只收了一个徒弟……在明面上。那就是你，‘天衍道子’凌风，作为我们千面幻宗在正道的‘门面担当’。”
她又伸出另一根手指：“同时，他老人家也只收了一个徒弟……在暗地里。那就是我，‘血煞魔女’瑶光，作为我们千面幻宗在魔道的‘卧底先锋’。你入门比我早，所以，我叫你一声小师兄，有错吗？”
凌风彻底呆住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和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联手拆得稀巴烂。一个在正道，一个在魔道，合着他们宗门玩的是“黑白通吃”？
他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喉结滚动了一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潜入血煞殿，是为了执行师父的任务？那我们……在葬魔渊的那三年……你对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他害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答案。
瑶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凌风，凤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潜入血煞殿，的确是为了寻找师父交代要找的一样东西。遇见你，是个意外。”
她的语气变得郑重：“但是，凌风。身份可以是假的，任务可以是假的，可在那魔渊之下，一次次并肩作战，一次次将后背交给对方，那份情谊，做不得假。最后决定陪你一起死，也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我，瑶光，千面幻宗弟子，以道心起誓，对你天衍宗首席凌风的情意，千真万确。”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敲在凌风的心坎上。他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心中百感交集，有被欺骗的愤怒，有真相大白的释然，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
“好……我信你。”凌风深吸一口气，坐到她对面，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师妹。”
“哎，师兄！”瑶光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响亮。
“别叫那么亲热！”凌风瞪了她一眼，但语气已没了先前的火气，“现在我们怎么办？两个‘死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天衍宗，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私奔了？”
瑶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这不都怪你？谁让你看见我就心虚，拉着我就跑的？”
凌风：“……”
他发现，跟这个师妹讲道理，好像比跟蚀骨魔尊打架还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瑶光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现在我们俩的身份都‘死’了，正好摆脱了正魔两道的束缚。这或许……正是师父想要的结果。”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简，递给凌风：“这是我完成任务后，师父给我的新指令。你看看吧，我想，里面应该也有给你的部分。”
凌风接过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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