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那一对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中年夫妇,汇入人流,毫不起眼。
这是他们逃出东临城的第三天。最初的紧绷感褪去后,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涌了上来。他们不再是光芒万丈的正道首席与魔道圣女,只是两个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逃亡者。
日落时分,两人脱离官道,走进了连绵的群山。为了避免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痕迹,他们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径。
夜幕降临,山风渐冷。凌风寻了一处背风的浅洞,熟练地清理出一片空地,用枯枝生起一堆火。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显然早已习惯野外生存,这让一旁抱着双臂观察的瑶光有些意外。
“看来青云宗的首席弟子,也不是整日待在琼楼玉宇里养尊处优。”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凌风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拨弄着火堆:“要成为‘凌风’,就要比任何人都更像青云宗的弟子。宗门的每一次野外试炼,我都必须拿到第一。”
他的话很平淡,瑶光却听出了一丝隐藏的辛酸。为了维持一个完美的身份,他付出的努力恐怕不比自己少。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点吃的。”瑶光说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林间的阴影里。她对黑暗的亲和,仿佛与生俱来。
不多时,她提着两只处理干净的野兔回来,扔给凌风一只。看他架起火堆烤兔子的熟练模样,她挑了挑眉,终究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烤着自己的那份。
火光跳跃,映着两人陌生的脸庞。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而是一种夹杂着试探与评估的平静。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师尊的?”终究是凌风先开了口。
瑶光撕下一条兔腿,动作优雅,眼神却望着火焰,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十二年前。我是在街边快要饿死的孤儿,他给了我一个馒头,和一条新的路。”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比你晚两年。”凌风的声音也很低沉,“我是破落贵族的最后一个子嗣,即将被仇家卖入矿场为奴。他救下了我,问我想不想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两段相似又不同的过往,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形象——那个被他们称为“师尊”的人,似乎专挑那些在绝境中挣扎、无所牵挂的孩子。他给予新生,也给予枷锁。
“他从未告诉过你,还有一个代号‘巽’的师兄?”瑶光问。
凌风摇头:“也从未对我提过,有一个代号‘离’的师妹。他只是给了我们任务。我的任务,是成为正道最耀眼的新星,得到所有人的信任和敬仰。”
“我的任务,”瑶光接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成为魔道最锋利的刀,让所有人都畏惧和憎恨。”
一个光,一个影。一个被捧上神坛,一个被打入深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这根本不是什么磨砺,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棋局,而他们,就是棋盘上最重要的两颗棋子,被安排在黑白两端,遥相对峙。
“师尊……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问题,比陆文渊的追杀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沙沙……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几乎是本能反应,两人同时动了!
凌风的右手并指如剑,一层无形的剑气瞬间凝聚,散发出凌厉的锋芒。而瑶光的指尖,则跳动着一缕暗红色的魔焰,带着腐蚀一切的气息。
他们的目光在火堆上方碰撞,充满了十几年厮杀中养成的警惕与敌意。空气瞬间凝固。
下一刻,一只肥硕的獾从草丛里探出头,被两股可怕的气息吓得吱吱乱叫,转身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剑气与魔焰同时散去。
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两人默默地收回手,移开视线,继续啃着手里的烤兔。
“旧习惯。”半晌,凌风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彼此。”瑶光冷哼一声,但脸颊在火光下似乎有些发烫。
这一个小插曲,像一块石头投入湖中,打破了表面的平静,也让他们更清晰地意识到,从“死敌”到“同门”的转变,远没有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那一夜,他们第一次没有轮流守夜。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在找到那个神秘的师尊,问出一切真相之前,对方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能够也必须信任的人。
当瑶光靠着山壁闭目养神时,她能感觉到凌风平稳的呼吸就在不远处。那个曾经让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名字,如今却成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来源。
她和他,就像两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孤狼,因为共同的敌人和迷茫的未来,暂时走到了一起。前路漫漫,南越大泽的雾气,仿佛已经提前笼罩在了他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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