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纸条的第二天,凌风和瑶光的生活看似没有丝毫变化。他们依旧是那对初来乍到的赏金猎人,“山鬼”与“血薇”。
白天,他们甚至真的去了龙蛇镇西边的乱石滩,像模像样地搜寻着“泥蛟”王猛的踪迹。这不仅是为了让身份更可信,也是为了勘察地形,为晚上的行动预备好退路。
南越大泽的白天潮湿闷热,夜晚则阴冷刺骨。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地平线吞没,巨大的沼泽升腾起迷蒙的雾气,将星月都遮蔽得朦朦胧胧。
子时将近。
凌风和瑶光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悄无声息地穿行在龙蛇镇外围的芦苇荡中。他们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就像两道真正的鬼影。
青鲤渡口是龙蛇镇最偏僻的一个渡口,早已废弃多年,平日里除了蛇虫鼠蚁,鲜有人迹。只有几根腐朽的木桩,还倔强地立在黑漆漆的水边,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过往。
两人隐蔽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后,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夜鸟的啼叫。气氛压抑得让人心跳加速。
“你觉得,会是陷阱吗?”瑶光的声音极低,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五五之数。”凌风的回答言简意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若是陷阱,来人必是高手。一有不对,立刻按计划撤离。”
瑶光点了点头,握住了腰间的弯刃。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水声从雾气深处传来。一盏豆大的昏黄灯火,仿佛鬼火一般,在水面上悠悠地飘了过来。
一艘小小的乌篷船,破开薄雾,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船头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正不紧不慢地摇着橹。船行无声,若非那盏灯火,几乎无法察觉。
船在距离渡口三丈远的水面停下。老者抬起头,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有沙哑的声音穿透雾气而来:
“云在天边,月在心间,不知风起何处?”
是宗门的切口。凌风心中一凛,压低声音回应道:“风起于青萍之末,吹皱一池星河。”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辨他们的身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既是同门,上船一叙。”
凌风和瑶光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眼神。他们一前一后,从灌木丛中走出,脚尖在腐朽的木桩上轻轻一点,身形如两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乌篷船上。
船身只是微微一晃。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再次摇动船橹,小船调转方向,向着大泽深处的迷雾中划去。
船舱内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瑶光掀开帘子,和凌风一起走了进去。船舱很小,仅能容纳三四人。
他们刚一坐定,外面的摇橹声便停了。片刻后,那名老者也走了进来,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平平无奇的脸。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那种属于凡人老者的暮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与内敛。
“代号‘坎’,”老者自报家门,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中气,“你们呢?”
“巽。”
“离。”
凌风和瑶光也报上了自己的代号。
代号“坎”的老者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悲悯。“果然是你们……‘巽风’与‘离火’,是师尊最得意的两件‘作品’。你们在魔渊‘身死’的消息,我也听说了。”
“作品?”瑶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眼神一冷。
“对,作品。”老者苦笑一声,“你我,皆是他的作品。只不过,我是三十年前,一件失败的作品。”
凌风和瑶光心中剧震。
“师尊的目的,从来不是培养什么弟子,也不是为了颠覆什么正道魔门,”老者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他是在进行一场邪恶的献祭。他走的是一条夺取他人道基与气运,化为己用的绝路。”
“他会挑选天资绝佳的孤儿,根据他们的五行命格,传授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同源相生的功法。待我们修为大成,心境圆满,再设计一场‘意外’,让我们在最辉煌的时刻‘陨落’。在那一瞬间,我们的精、气、神、道基、乃至毕生气运,都会被他通过秘法彻底‘收割’。”
老者指了指自己的腿:“我当年就是在那最后一步出了岔子,被他断定为‘失败品’,废了修为,弃之荒野。侥幸活下来,重修了一身驳杂的功法,才在这大泽之中苟延残喘。”
凌风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终于明白,为何师尊会放任他和瑶光成为死对头,甚至乐见其成。因为只有最极致的对立与碰撞,才能催生出最绚烂的“果实”,供他采摘。
“你们能从魔渊活下来,是他没有料到的变数。”老者看着他们,神情无比严肃,“我留下标记,本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像我一样的‘幸存者’。没想到,等来了你们这两个最大的变数。”
“他知道我们还活着吗?”凌风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但瞒不了多久,”老者沉声道,“他收割失败,必然会追查到底。你们必须尽快变强,并且……找到他的‘命门’所在。”
瑶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的命门是什么?”
老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闭关一次,来消化‘收割’来的力量。那或许,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旧的玉简,递了过去。
“这是我三十年来收集到的,关于他的一些蛛丝马迹,以及千面幻宗真正的核心功法——《无相本源经》的残篇。你们所学的,都只是这门功法的表象。或许,它能帮到你们。”
小船不知何时已经靠岸,停在了一处陌生的芦苇丛中。
“走吧,”老者重新戴上斗笠,“记住,从今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被他‘成功收割’的作品……不止一个。那些人,现在都是他最忠实的猎犬。”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