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过程，如同一名溺水者被缓缓托出深海。
先是温暖，然后是光明。
凌风以为自己死了，正沐浴在传说中轮回转生的光辉里。那光芒是如此柔和，如同母亲的怀抱，抚平了他灵魂深处因意志撕裂而产生的剧痛。干涸的灵脉中，有涓涓细流正在重新汇聚。
他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并非想象中的地府或天界，而是一片被乳白色光晕包裹的奇妙空间。他们依旧悬浮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之中，但这片光晕，如同一个坚固而温暖的蛋壳，将他们与外界的死寂彻底隔绝。
光芒的源头，正是那颗寂灭之心。
更准确地说，是心脏上被他们净化出来的那一小块区域。此刻，那片纯净的水晶体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
这光，是世界法则最本源的善意，是创世之初的生命律动。
不远处，瑶光静静地漂浮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死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她的呼吸平稳，身上被魔气侵蚀的伤口，正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凌风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那近乎枯竭的身体，也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们拼上性命拯救了世界法则的一角，而法则，也给予了他们最慷慨的回报。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风的苏醒，瑶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也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了先前的迷茫和疲惫。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那场梦境中的经历太过深刻，他们几乎是将自己的灵魂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敞开。他感受过她解析法则时的冷静与专注，她也见证了他守护意志时的决绝与顽强。
那种默契，已经超越了言语。
“那不是单纯的恶意。”良久，凌风的意念在光晕中响起，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那股意志的核心……是痛苦和背叛。”
在梦境的最后，他触碰到了那股疯狂意志的源头。在无尽的毁灭欲望之下，隐藏着的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深不见底的孤独。
“再深的痛苦，也不能成为毁灭世界的理由。”瑶光的意念依旧冰冷，但凌风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显然，她也感知到了同样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至少让我们明白了敌人的本质。我们对抗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段被扭曲的、不肯安息的记忆。”
凌风看向那颗心脏。
绝大部分表面依旧被狰狞的黑色血管覆盖，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魔念。而他们刚刚斩断的，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前路漫漫，艰险重重。
但此刻，他们心中却没有了最初的绝望。因为在这片黑暗的死地，他们亲手点亮了一盏灯。
“我的道心……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凌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识海中的变化。那柄曾布满裂痕的金色小剑，此刻不仅完好如初，剑身之上更是多了一层温润的光泽。它不再是单纯的锋锐，更多了一种包容万物的厚重。
守护，并非一味的抵抗，更是接纳与净化。
“我的‘幻’，也看见了更真实的东西。”瑶光摊开手掌，一缕银色的光芒在她指尖流动，仿佛拥有了生命。她对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这是法则的馈赠。每一次净化，都是一次洗礼和升华。
他们在这片由法则之力构筑的“安全区”里静静地恢复着。灵力、心神、意志……一切都在回归巅峰，甚至犹有胜之。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风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再度充盈时，他睁开了眼睛。瑶光也同时望向他。
该进行下一次了。
他们的目光，一同投向了寂灭之心上另一条虬结的黑色血管。那条血管比之前那条更加粗壮，散发出的怨念也更加阴冷、恶毒。
那将是一段更加痛苦、更加危险的记忆。
但这一次，他们的心中再无畏惧。
凌风和瑶光再次伸出手，朝着那片光芒之外的黑暗，坚定的，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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