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海洋是温暖的。
它洗去了所有疲惫，抚平了神魂上最细微的伤痕。那些被他们“救赎”的古老意志，在消散前，化作了最纯粹的馈赠，涌入了两人的识海。
这不是灵力的灌注，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传承”。
凌风感觉到，自己对“守护”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剑意。他的剑心之中，仿佛烙印下了万千生灵在绝望中对“光”的渴望。从此以后，他的剑，不仅能守护身后之人，更能为迷途者，斩开前路。
瑶光的收获同样不可估量。她作为千面幻宗的传人，第一次亲手创造了被“绝望”本身都承认的“真实”。她的幻术不再仅仅是欺骗感官的手段，而是拥有了触动乃至扭转“概念”本身的潜力。一个谎言，若有足够多的人坚信，便能成为新的真实。而她，已经掌握了点燃那第一份“坚信”的火种。
这是足以让任何元婴乃至化神修士都为之疯狂的道心蜕变。
在这片宁静的光海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虚幻。光芒如潮水般褪去，他们的意识也开始从那种神魂交融的崇高状态中缓缓下沉，回归到各自的躯壳。
那紧紧相握的手，也随之变得模糊、虚幻，最终彻底失去了触感。
……
石室之内，一片寂静。
凌风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无垠的光海，而是熟悉的、冰冷的石壁。那根曾经盘踞着黑色血管的巨大石柱，此刻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表面光滑如玉，再无一丝狰狞。
他的意识彻底回归。
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体内灵力运转圆融无碍，仿佛经历了一场最深层次的洗礼。
几乎是同一时刻，坐在他对面的瑶光也悠悠转醒。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片光海中的神魂交融，那场对抗悖论的并肩作战，那一次对抗绝望的十指紧扣……所有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彼此的记忆里。
没有了精神世界的连接，现实的距离感与身份的隔阂重新浮现。
凌风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瑶光的手上。那是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放在膝上。就是这双手，曾用神念编织出璀璨的星空；就是这双手，曾毫不犹豫地回握住自己。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柔软的触感与温暖的温度。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在那样深刻的经历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瑶光的脸颊，也浮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她避开了凌风的视线，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她那平日里总是挂着三分狡黠、七分妩媚的脸上，此刻竟流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羞赧。
她也在回味。
回味着那个笨拙却坚定的掌握，回味着那句“我的掌心是暖的”。
那是她行走在真假之间，听过最“真”的一句话。
尴尬而又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们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是分享了最深层秘密的同道，却也是昆仑首席和血煞圣女。
“咳。”
最终，还是瑶光先打破了沉默。她抬起头，那抹红晕已经褪去，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看来，这次的收获不小啊，凌首席。”她轻笑着，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点调侃，“有没有感觉自己离飞升又近了一步？”
凌风知道，这是她习惯性的伪装。他没有顺着她的话去调侃，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看着她，缓缓说道：
“多谢。”
这两个字很轻，但分量却极重。
瑶光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那笑意从唇角，真正地蔓延到了眼底。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再用言语去确认。
“轰隆隆——”
就在这时，石室的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一扇紧闭的石门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外面幽深的通道。
试炼结束，出路已开。
两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而是自然地并肩而立，走向那扇开启的石门。
在即将踏出石门的瞬间，凌风的脚步顿了顿，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瑶光。
“出去之后，”他低声问道，“我们还是敌人吗？”
瑶光也停下脚步，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促狭地眨了眨眼，反问道：“不然呢？难道凌首席想邀请我回昆仑山喝茶？”
凌风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在精神世界，而是在这冰冷的现实里。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瑶光避开。
但她没有动。
凌风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相触，余温犹在。
“如果我说是呢？”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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