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宗的更夫敲响第三遍梆子时,陈洛掀开了杂役房的破窗。
他腰间别着那柄磨得发亮的匕首,袖中藏着从药坊顺来的三枚火磷果——这是前世记忆里,能暂时掩盖气息的小手段。
月光落在他发梢,将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斜插在青石板上的剑。
洛哥?
身后突然响起压低的嗓音。
陈洛转身,见韩烈缩在门后,手里攥着半块冷馍,眼睛亮得像淬过的刀。
不是让你守着杂役区的崽子们?陈洛挑眉,语气里却没带责备。
韩烈挠了挠后脑勺:铁柱他们都睡死了,我把院门锁上了。他往前凑了两步,声音更低,我听见你翻窗的动静,就知道...你要去那地火遗址。
陈洛盯着他。
这小子从前在药坊被人当牛使,现在眼里却有了前世他在战场见过的光——那种把后背交给同伴的信任。
跟着可以,但离我十丈外。陈洛摸了摸他发顶,要是七煞阁还有后手,你得给我把风。
韩烈重重点头,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狼崽。
地火灵泉遗址在青霄宗后山最偏僻的断崖下。
陈洛记得前世这里曾是宗门炼丹圣地,后来地火枯竭,便被封了个凶地的名号。
此刻他踩着碎石往下爬,鞋底擦过岩壁时,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是地火残留的气息,和丹经残篇里描述的分毫不差。
到了。
陈洛站在一处半塌的石拱门前。
门楣上焚天二字已被苔藓覆盖,却在他掌心贴上去的瞬间,泛起暗红的微光。
果然。他低笑一声,前世画面在脑海翻涌——那夜他被道侣推入地火,濒死之际,识海里突然炸开的古篆,原来早就在这里埋下了线索。
韩烈缩在十丈外的树后,看着陈洛弯腰钻进拱门,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山风掠过他后颈,他打了个寒颤,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砍柴刀——那是陈洛上个月送他的,说是比药杵称手。
地火遗址的密室比陈洛记忆中更残破。
穹顶裂开数道缝隙,漏下的月光像银线,串起满地的断丹炉碎片。
他走到最深处,那里有块半人高的青石板,石板中央刻着的八卦阵,正随着他的靠近,渗出滚烫的温度。
就是这里。陈洛蹲下身,指尖划过阵眼,前世我被封印时,灵气就是从这道阵里灌进来的。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淡青色的疤痕——那是前世道侣用淬毒匕首捅的,此刻正随着地火的热度,泛起诡异的红。
陈洛闭目调息,《破妄诀》的口诀在识海流转,同时将火磷果碾碎敷在手腕,让气息彻底隐匿。
开始吧。
当陈洛运转真气的刹那,地火遗址的温度骤升。
密室里的灰尘被卷成漩涡,青石板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原本堵塞在经脉里的废脉,此刻正被地火之力一点点融化,露出下面缠着黑丝的金色脉络——那是被封印的至尊神脉。
咔嚓——
一声细响从识海深处炸开。
陈洛额角渗出冷汗,喉间泛起腥甜。
前世封印他的人用了九道锁魂钉,此刻第一道锁,正在地火与《破妄诀》的夹击下,缓缓裂开。
再加把劲...他咬着牙,掌心按在青石板上,只要解开这道锁,就能
嗡——
尖锐的音波突然刺穿耳膜!
陈洛瞳孔骤缩。
这音波不像普通攻击,倒像是用内力震碎空气形成的摄魂音刃,专挑武者运功时最脆弱的识海下手。
他甚至能听见,韩烈在外面撞翻了块石头——那是警示。
七煞阁的夜枭。陈洛在心里冷笑,前世他曾与这杀手交过手,对方最擅长潜伏暗杀,看来我钓鱼的饵,他们终究是咬了。
音波如针,扎得陈洛太阳穴突突直跳。
换作旁人早该晕过去,他却逆着音波睁开眼——破妄神眸自动运转,将音波的频率、波动轨迹,甚至夜枭藏在地下暗河的位置,全部呈现在识海。
频率有规律的错拍。陈洛突然扯动嘴角,前世我怎么没发现,这招摄魂音刃的破绽,原来在第三十六道波纹。
他运转的真气骤然逆转。
本在冲击封印的力量,此刻顺着音波的轨迹倒卷回去。
密室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暗河的水混着血珠喷涌而出——夜枭的身影从水下狼狈窜出,脸上还沾着青苔,双耳正往外淌黑血。
你...你怎么可能...夜枭踉跄后退,音波攻击被反弹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明明是淬体九段的废脉...
废脉?陈洛站起身,衣襟被地火烤得发烫,你该问问,是谁给我封的脉。
他话音未落,识海里传来轰然巨响。
最后一道锁魂钉碎成齑粉,陈洛只觉有滚烫的岩浆冲进经脉——那不是普通的真气,是带着天地法则的至尊神脉之力!
轰!
密室穹顶的碎石簌簌掉落。
陈洛的气息从淬体九段开始疯涨,凝元一重、凝元二重...直到停在凝元三重才堪堪稳住。
他周身萦绕着金色光雾,连地上的断丹炉碎片都在共鸣,发出清越的剑鸣。
这...这是...
韩烈撞开拱门冲进来,手里的砍柴刀当啷落地。
他看着陈洛背后若隐若现的金色龙影,喉咙发紧——这个总爱摸他脑袋说小烈别慌的杂役,此刻竟比青霄宗的主峰还高。
夜枭连滚带爬往暗河退,却被一道金芒钉在墙上。
陈洛抬手指向他,语气轻得像在说家常:七煞阁的主子是谁?
我...我不能说...夜枭嘴硬,可接触到陈洛的眼神后,突然崩溃大哭,是青霄宗的...是...
砰!
暗河方向传来破风之声。
陈洛旋身挡住韩烈,抬头便见一道青锋剑划破夜空,守山护法陆天行踏剑而来,眉间凝着寒霜:何处宵小,敢在宗门禁地生事?
陆护法且慢!
另一道清越女声从断崖上传来。
苏清璇踩着月光跃下,冰蓝色裙裾扫过陈洛脚边的断刃,目光灼灼盯着他周身的金色光雾,他不是宵小,他是...真正的天才。
陆天行的剑势顿住。
他盯着陈洛,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气息...是至尊神脉?
陈洛缓缓睁开眼。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闪过一瞬金光,像有两轮小太阳在眼底转动。
他看向苏清璇,嘴角扬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寒梅仙子,现在信我不是废物了?
苏清璇耳尖微烫,别过脸去:谁...谁信了。
远处传来更夫敲第四遍梆子的声音。
陈洛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青铜戒指正发出灼热的光——丹经残篇里的古篆,终于完整了。
终于...回来了。他轻声说。
此时青霄宗的晨雾正从山脚下漫上来,将地火遗址的动静一点点掩盖。
但总有些东西藏不住的——杂役区的小崽子们揉着眼睛推开窗,看见后山方向有金光冲霄;内门弟子们擦着剑,听见风里飘来龙鸣;就连闭关的长老们,都在打坐时猛地睁眼,望着后山方向皱眉。
而陈洛不知道的是,此刻青霄宗藏经阁的顶层,有双布满老茧的手,正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至尊神脉...原来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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