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的铜锁在陈洛指尖转了两圈，“咔嗒”一声落进青石板缝隙里。
夜风从门缝钻入，带着几分潮湿的药香与冷意。
玄机子站在门内，袖口被夜风吹得簌簌响，他的手指正绞着腰间那串刻着丹纹的玉牌，指节泛白。
屋内烛火微晃，映出他眉宇间的紧张与犹豫。
“小友。”玄机子的声音比丹炉余温还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九转筑基丹……我今早才从孙三长老的暗格里翻出来。”他伸手指向案几上的青玉盘，丹丸流转的九色光华映得他眼角细纹发颤，“当年我师父是丹房首座，他临终前说过，这丹本应随那位被诬陷通敌的莫长老一起埋进玄冰冢。”
陈洛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混着丹房里残留的药材香窜进鼻腔。
舌尖一颤，喉头如火烧。
他望着那颗丹，脑海中浮现前世记忆——那时他刚证道混元，却在这枚丹药上发现了孙无忌勾结七煞阁的蛛丝马迹。
“您在怕。”陈洛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指节叩了叩案几，声音沉稳而冷静，“怕这丹被做了手脚，怕孙无忌的眼线盯着丹房，更怕……自己成了第二个莫长老。”
玄机子的喉结动了动，掌心渗出冷汗，滑落在衣袖上。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恰好照在他鬓角那缕白发上——那是三天前他替孙无忌炼毒丹时，被丹火反噬留下的痕迹。
“小友……”他突然抓住陈洛手腕，掌心全是冷汗，语气颤抖，“你可知孙无忌为何突然把筑基资格给你？他当年能逼死莫长老，能让我师父郁郁而终，也能……”
“让我死在筑基时的丹毒里。”陈洛替他说完，手腕轻轻一抽便脱出桎梏。
他望着青玉盘里的丹丸，指尖按在丹田处那道发烫的金纹上——这是重生后才出现的痕迹，前世混元境都未曾有过的异象。
随着心跳起伏，那金纹仿佛在回应某种隐秘的召唤。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因果波动，是否启动因果回溯？”
“是。”陈洛在心里应了一声。
丹房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像湖面被投下一颗石子。
光影交错中，往事浮现眼前。
首先是座冰窟。
白发老者跪在玄冰台前，胸口插着半截染血的青霄令，他颤抖的手将一个石匣推进冰缝，唇齿开合间，口型分明是“青霄……莫负”。
画面一转，石匣出现在孙无忌的密室。
他捏着玉扳指敲了敲石匣，嘴角挂着阴笑：“莫老儿，你藏得再深，还不是便宜了我？”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把石匣塞进暗格，抬头时已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七煞阁的朋友，这颗九转筑基丹，足够换你们那批阴冥草了吧？”
玄机子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他抓起一把散落在地的白术，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来……原来莫长老真的是被诬陷的！当年他说自己发现七煞阁渗透青霄宗的证据，可三长老说他通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眶发红，“我那时才是个外门弟子，跟着师父去冰窟收尸，看见他胸口的青霄令，还以为……”
“您以为他真的背叛了青霄宗。”陈洛蹲下身，把玄机子扶到木凳上，声音低沉而坚定，“现在知道了，那青霄令是孙无忌的。”他指了指半空还在流转的光影，最后一帧画面里，孙无忌正把一个刻着七煞纹的木盒推过桌案，“七煞阁用阴冥草换丹药，而阴冥草……是炼蚀骨散的主药。”
玄机子突然抓住陈洛的衣袖：“蚀骨散！上个月内门大比，那几个突然暴毙的外门弟子……他们身上的伤！”他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似的搓了搓脸，“我帮你。但……但我不能明着和孙无忌作对，我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在南峰，还有……”
“我只要您做个见证者。”陈洛从怀里摸出一枚泛着金光的符纸，触感温润，隐约有灵力流动，“这是因果信符，您若发现孙无忌有动作，捏碎它我就能定位。”他把符纸塞进玄机子掌心，“等我拿到证据，会让所有该付出代价的人……都跪在青霄宗山门前。”
丹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玄机子的脸瞬间煞白，手忙脚乱去捡地上的药材，药篓撞在桌角发出“哐当”一声。
陈洛转身时已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手指勾着酒葫芦晃了晃，酒液在葫芦里叮咚作响。
门被推开。
李问舟提着一盏青铜灯走进来，灯光映得他腰间的监察令泛着冷光。
他扫了眼满地狼藉的药材，又看了看案几上的九转筑基丹，嘴角勾起半分笑意：“陈杂役倒是会挑地方。丹房的药材金贵，碰坏了可赔不起。”
“李长老说笑了。”陈洛歪头靠在案几上，手指轻敲桌面，声音带着一丝挑衅，“玄机子前辈说要教我认药材，这不正学着呢。”他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白术，叶片滚动间散发淡淡苦味，“您看这味药，白的，像不像孙三长老昨天掉在演武场的玉佩？”
李问舟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掠过陈洛，又看向玄机子，似有所思。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昨夜我在藏经阁查卷宗，发现三十年前有位杂役弟子，也是在丹房……暴毙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
玄机子望着李问舟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他……他是不是……”
“他在警告我，也在警告孙无忌。”陈洛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衣领，热辣感顺着喉咙蔓延开来，“监察长老的眼睛，从来不是只看外门弟子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石菖蒲，指尖擦过叶片上的露水，凉意渗入皮肤，“玄前辈，您且安心。等混元遗迹的地图到手，所有的局……都会收网。”
夜更深了。
玄机子送走陈洛后，独自坐在丹房里。
窗外虫鸣渐歇，唯余风声。
月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一片银霜。
他摸出陈洛留下的因果信符，符纸上的金纹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忽然，他瞥见丹炉底下压着半张纸——是陈洛刚才蹲下身时，从怀里掉出来的。
他捡起那张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七月十五，玄冰冢，七煞阁取货。”
玄机子的手开始发抖。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掌心的信符，最后把纸条小心折好，塞进了贴胸的衣襟里。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清冷的回音在夜空中荡开。
玄机子起身关窗，忽然发现院墙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他攥紧衣襟里的纸条，转身时碰翻了案几上的青玉盘——九转筑基丹骨碌碌滚到地上，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翌日清晨，玄机子悄悄将一封密信交给陈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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