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宇宙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那支涂装以深紫色为主基调的战舰,在丝绸般浓重的黑色中滑行着,船身遍布的宏炮炮孔,在寂静中凝视着四周的一切。她如同一只等候死者的兀鹫,在星海之中游弋。
顽固级巨型巡洋舰,世界边缘号。
这艘巡洋舰由火星建造并改装,并最终交予第三军团帝皇之子,成为帝皇之子最初的六艘舰船之一。她没有罗马式的外立柱,没有繁密的雕像与纹饰,也不像另外的五艘战舰那样,饰以黄金与大理石。
那只是单纯由钢铁构筑的堡垒与武器,如同她的名字,那远古神话中的冥界一般,她安静而严肃,不是一件艺术品,而是一柄长剑、一座坟墓,或者说是一位在生与死的边界守候着的胡狼神。这令她在帝皇之子的舰船中成为了一个异类。
她是度亚特隐修会的座舰。
卡奈斯沉默地低着头,单膝跪在圆台的正中央。圣油于熏香的味道隐约萦绕在他的鼻端,仿佛飞虫振翅的细微响声嗡动着,那是机械神甫以及技术军士的二进制祷文,他们在赞美着他们的信仰(欧姆弥赛亚),尽管卡奈斯听不懂。
在卡奈斯面前的维护柜中,封存着一副崭新的紫金色MK2型动力甲。卡奈斯看着它,即使是久经训练的平静的内心,一时也忍不住感到热络:冗长的训练于改造手术已经完成,从今天起,他也将是一位阿斯塔特。
这里的光源被刻意地进行了限制,室内唯余沉重的铅灰色。
凝缓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卡奈斯抬头,眼前的战士穿着一副厚重的终结者动力甲,灰色的粗布斗篷笼罩着他的脸旁,将柔和而儒雅的面孔藏于阴影之下。
“卡奈斯,卢帕斯特。”
奈芙蒂斯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威严,他呼唤着卡奈斯的名字,而卡奈斯则抬头看向他那令人尊敬的兄长。卡奈斯的目光堪称虔诚,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崇拜,在他看来,现在的奈芙蒂斯无疑是他最为崇敬的、最具威严的战士。
这目光让奈芙蒂斯微不可察地脸红了一下。
度亚特隐修会没有老兵,所以奈芙蒂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授甲仪式的主持人。虽然奈芙蒂斯也承认授甲仪式的神圣性,虽然他已经努力的练习过了,但是作为一个没怎么站过前台的人,这样装神棍还是让奈芙蒂斯觉得挺难绷住不笑的。
“此神圣的装甲为守护你而制造,你是否能承受其重?”
奈芙蒂斯用一种庄重的腔调朗诵着,这是他专门去向瑞拉诺讨教的,据说这是最适合各种重大典仪的诵读方法。卡奈斯将举起手,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天鹰礼。
“我能,祭司长。”
伺服颅骨依旧在播放着万机之神的送个,那位随军机械神甫悄悄地将它们的声量调大了一些,好配合现在这圣洁的氛围。
卡奈斯已经长大了,至少从身材上来说是这样的,他就像是所有的星际战士那样,有着健壮的体格以及两米七的身高。自从帝皇之子征兵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奈芙蒂斯一方面有些感慨于孩子们成长的迅速,一方面又有些庆幸。
他终于不用继续当老师带小孩了。
度亚特隐修会没有老兵,帝皇之子没有灵能者,所以度亚特的二十个孩子,从战斗训练到理论知识;从灵能运用到亚空间理论知识,所有的一切培训教学事务,都要奈芙蒂斯亲手来做(虽然阿库尔杜纳有时会来帮一把)。
“你能否谨守度亚特的箴言,自混沌中保持心灵的纯粹。”
当初征兵仪式结束的时候,奈芙蒂斯尚在火星,所以唯一与奈芙蒂斯接触过的卡奈斯,就成了那二十个小灵能者的领袖,卡奈斯依照奈芙蒂斯的交代,将他所写的箴言教授给了那些小灵能者。现在,这些箴言在度亚特隐修会中,已经变成了类似于某种戒律一样的东西,卡奈斯领头,所有人都用它规范着自己的言行。
当然,这也让奈芙蒂斯觉得这个隐修会,真的越来越像某种神棍组织了。
“我能!祭司长。”
卡奈斯凝视着奈芙蒂斯的双眼,眼中充满了热情。他的名字是卡奈斯赐予的,于他而言,奈芙蒂斯是导师,是兄长,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还记得自己那渣滓般的童年,还记得那些帮派的人渣,若说这些卑劣之徒代表着“不义”,那么与之相反的奈芙蒂斯与帝皇便正是世间的“公义”。
对卡奈斯来说,奈芙蒂斯不只是恩人,同样也是榜样,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
“你能否秉持公义,以谦卑为人类带去胜利。”
奈芙蒂斯再次问道,这三个问题相当于三个誓言,是在瑞拉诺的建议下,奈芙蒂斯为度亚特隐修会特别设置的流程。度亚特隐修会将是军团的守夜人,将是直面混沌的锋刃,因此心灵的坚定是必要的。
“我能!祭司长。”
卡奈斯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有力,想让奈芙蒂斯看到自己的决心。他昂着脸,看到奈芙蒂斯想着自己伸出了手。
“那么,请你起身。”
奈芙蒂斯将卡奈斯搀扶了起来,在随军机械神甫的指挥下,机仆们有了动作。伺服颅骨依旧唱着赞歌,维护柜被打开,由机仆们制作的精工MK2动力甲被取出。奈芙蒂斯向后退了几步,为机仆们留出空间。
无数的机械臂为卡奈斯套上了内衬,并在黑色甲壳的预留接口上插上链接栓。机仆们先将锥形腿甲摆在了卡奈斯面前,在机械神父的颂歌声之中,卡奈斯上前一步。将两只小腿踏进腿甲。
接着固定关节处甲胄、安装膝甲,机仆们带着香炉,在卡奈斯的身边,为动力甲献上“圣油”,腹部甲胄也顺利地接上了链接栓。
臂甲、胸甲,卡奈斯感受着身上的负担一步步地变得越来越重,动力甲现在还只是简单地安装在他的身上,因此整套甲胄的重量都需要他以身体承受下来,盔甲的重量将为肌肉带来极大的负担——这也算是成为阿斯塔特的最后一道考验。
面甲被安装在他的脸上,限制了卡奈斯的口鼻,使他不得不调整自己呼吸的节律,头盔扣在了他的头上,这之后一位机仆为他披上了粗布的斗篷,接着就是两边的肩甲。
与奈芙蒂斯的终结者动力甲一样,度亚特隐修会的动力甲只是简单地喷涂着资金配色的涂装,既没有盔甲表面那细致的暗纹,边角铆接处也没有精美的浮雕装饰。胸甲上的天鹰、左肩代表帝皇之子的羽翼、右肩代表隐修会的黑色天平圣书字,除了这三样之外,动力甲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
卡奈斯双全握紧,这些重量还不至于让他倒下,但是也很难有什么别的动作,如果不是经过了改造手术,他觉得自己额头现在应该已经满是汗珠了。
几个机仆抬着巨大的动力背包,从卡奈斯身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他们将动力背包举起,按照机械神甫设定好的流程,精准地将它装在了卡奈斯的背部,几个灵巧地机械手从天花板降下,轻巧地将动力背包与链接栓固定。
一阵嗡鸣,所有的链接栓被激活,动力甲瞬间变得轻巧起来。每一块动力甲的状态,都经由链接栓传输进了卡奈斯的神经,动力甲仿佛彻底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抬起一只手,只觉得如此自然轻松。
所有的机仆,以及那位机械神甫向着卡奈斯鞠躬,表达对一位阿斯塔特的尊敬。接着他们退到两旁,在卡奈斯的面前形成了一条通道。奈芙蒂斯又一次缓缓走来,他的手中捧着两样东西——一把精工爆弹枪、一柄形制优美的长刀。
“爆弹枪将宣泄你的怒火,而‘公义之羽’将护卫你的灵魂。你将成为阿斯塔特,也将成为度亚特的胡狼。”奈芙蒂斯说道,他冲着卡奈斯露出了一个微笑,“现在,请拿起‘公义之羽’,点燃灵火,完成整个仪式。”
卡奈斯依照奈芙蒂斯的话,接过了他手中的爆弹枪以及“公义之羽”,他将长刀举过头顶,奈芙蒂斯向后退了两步,一缕灵能被卡奈斯唤出,他感到“公义之羽”中似乎有什么在回应着他的灵能,接着一道白色的火焰从刀刃上流出。
苍白平静的火焰,使人不由得心生平静,即使是机械神甫,都觉得自己的逻辑回路变得更加清晰了。这火焰给了卡奈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奈芙蒂斯也曾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卡奈斯很满意这样的礼物。
“为了帝皇,为了军团,为了奈芙蒂斯。”
伺服颅骨依旧高唱圣歌,机仆们沉默地肃立着,机械神甫打量着动力甲,为自己的工艺感到自豪,就连奈芙蒂斯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行程,以及会见影月苍狼所需要进行的准备——没有人注意道卡奈斯的这句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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