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是一个骗局，是某个邪恶的算计。
卡奈斯想道，在没有接受改造手术时，他就已经能够靠着《帝国真理》自学语言，这证明了他是一个足够聪慧的人。而现在他的大脑，正在将所有的事情都清晰地连结起来，于是一个可怕的真相出现在了卡奈斯的面前。
他挥动着手中的公义之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灵能向刀身灌注，那来自导师的苍白灵火，灼烧着他眼前亵渎的敌人，将他身周的阴霾驱散，这令他有了一丝安心感。他将塔维茨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扛着他，而后者已经昏迷。
那攻击来的太快，甚至卡奈斯都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攻击了他们。他只看到队伍中的，冲在最前面的那位老兵被从中间劈开；而塔维茨则因为距离稍远只是被击飞回来。
塔维茨受了重伤，腹部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颗心脏被击碎，以至于他只能进入假死状态。卡奈斯知道，他必须尽快返回世界边缘号，只有船上的医疗仓能够救治塔维茨。
“调虎离山……”
卡奈斯记得这句话：塔维茨在昏厥之前对他提起了这个古老的成语，这是奈芙蒂斯教给两人的。卡奈斯想，他明白塔维茨的意思——报告给阿库尔杜纳的那个祭坛不过是个障眼法，用来调开一连长和他的导师，而这里才是阴谋的汇聚之地。
他将塔维茨的身体，妥善地靠着一块还算坚固的建筑物残骸放下，回身凝视着那个对他们穷追不舍的、令人不适的生物：它就像是某种浮游生物一般，却漂浮在空气中，五个脑袋拥挤在头顶，仿佛不断地争吵一般嘶吼着。
这生物没有腿，如同长袍下摆一般的下身像鱼尾一样摆动，双臂上生着一双钳子，而钳子的中心如同它的口中一样，喷涌着晶蓝色的焰色。
奸奇火妖。
这只火妖已经完全被激怒，它的身上带着密密麻麻的伤痕，这些伤痕来源于塔维茨的爆弹，也来源于卡奈斯的公义之羽。
“如克里斯！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卡奈斯一边嘶吼着，一边用等离子手枪向火妖射击，他将火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在了自己身上，值得庆幸的是火妖并没有充足的智能，他并不会用类似围魏救赵的手段，舍近求远地去攻击假死的塔维茨。
躲过了这亚空间邪物的火焰，卡奈斯怒视着不远处，那是一座沉思者矩阵，由九个相互独立的沉思者阵列组成，每个湿件连接着九台显示器，而如克里斯正站在矩阵正中的控制面板之前。
“当然，当然，阿斯塔特大人，我看得到这周围的一切。”
如克里斯说着，他脸上那仅剩的肉体，露出了陶醉的神色。卡奈斯不知道他的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他明白，那一定是某种虚假的欺骗。
“停止仪式如克里斯，你被欺骗了。”
他能够认出，眼前的场景是奸奇腐化的结果。帝皇之子的度亚特隐修会，是专门用以对抗亚空间的特殊部队，因为有着公义之羽保障他们灵魂的纯净，因此比起其他军团中对亚空间邪祟知之甚少的智库，奈芙蒂斯为度亚特隐修会安排的课程中，有着相当丰富的、与恶魔相关的知识。
如同后世的灰骑士，卡奈斯对邪神、仪式、腐蚀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认识，他知道万变之主最擅长进行欺骗，他知道如克里斯依然深陷其中。
火妖的火焰于此刻袭来，妖异的火舌灵动而汹涌，两道火舌交叉着，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X”，而其交点正是卡奈斯，而他的身后却是一处铸铁的墙壁。卡奈斯退无可退，只能向前踏上一步，以公义之羽又一次将火妖逼退。
“我受骗了？不不不……受到了欺骗的是您，阿斯塔特大人。”
如克里斯说道，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启示一般，缓缓地举起了双手。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某种狂热，脸上挂着如愿的微笑，仅剩的一只瞳孔中扭曲着变换无常的色彩。他看着卡奈斯，脸上充斥着一种似乎善意的笑容。
“是您被骗了……被那位虚伪的帝皇骗了，我曾经也被伪帝所蒙蔽，但是现在，我听到了欧姆弥赛亚的声音，我看到了被伪帝以《火星协议》隐瞒的事实与真理……”
如克里斯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他看得到，那闪烁在渺远之海的智慧的浪花。耳边的窃窃私语正是万机之神的启示，告知着如克里斯关于技术以及更加遥远之物的知识。他是被选中的、是万机之神的宠儿——那声音不断如此告诉着他。
如果说利维尔大贤者是由于帝皇对知识下达各种禁制，从而对帝国感到不满；那么如克里斯对于帝皇——不，应当说是伪帝——的感情就是纯粹的厌恶。在他看来，那是暴君、独裁者、阴谋家，正是知识与万机之神的敌人。
如克里斯沉醉着，沉醉于受欧姆弥赛亚眷顾的喜悦，沉醉于自己看到的真相：他将重现欧姆弥赛亚真正的神之机械，他所信仰的，才是万机之神欧姆弥赛亚的正朔……啊，这正是九的真意，至高的智慧，一切变化无端的源头！
“……疯子。”
卡奈斯放弃了与如克里斯的交流，源自于亚空间的恶意，已经完全玷污了他的思想，灵魂已然缠上阴霾，对那虚伪的“真相”坚信不疑。
不，这样反而好办了。卡奈斯想道，对于混沌的信徒无须怜悯，他要杀了如克里斯，然后将整个祭坛全部毁掉。那道张开的亚空间裂隙令卡奈斯深感不安，它足够大，但是除了这只火妖，什么都没有涌出。
他可不相信奸奇整出裂隙只为听个响。
火妖的尖啸声传出，卡奈斯刚刚的攻击斩断了它的手臂，那扭曲地，源自于至高天的躯体，在灵火的灼烧中化成灰烬。苍白的灵火仿佛不会熄灭，在它手臂的断裂处持续地燃烧着，它的本质是亚空间中的“浪花”，这平息一切扭曲的力量令它恐惧。
卡奈斯仿佛不要命一般催动着自己的灵能，公义之羽上缠绕的火焰变得愈加华丽而汹涌，他并不担心亚空间的影响，来自导师的灵魂投影为他驱散着可怖的阴霾。
“以祭司长奈芙蒂斯的名义……”
卡奈斯双腿微微弯曲，身后的动力背包轻轻颤动，发出了满功率运转的嗡嗡声。地面扬起灰尘，在巨大反作用的推进下，卡奈斯一下蹿了出去，公义之羽自左侧横斩，裹挟着无匹的势道，如果挨上，火妖必然会被腰斩。
几乎是本能性的，火妖摆动它的身躯，躲开了这一次沉重的攻击。
卡奈斯并没有停下来，动力背包持续着最高功率的运转，卡奈斯一跃而起，双手持握公义之羽，指向因为躲闪刚刚的虚招而失去平衡的火妖。动力甲和他本身的重量，令剑尖捅穿了火妖的身体——它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灵火大盛，自公义之羽蔓延至火妖的身体，卡奈斯有一种轻微地眩晕感，仿佛被抽出血液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感觉。
“滚回你的亚空间去……”
卡奈斯站了起来，将公义之羽拔出，火妖身上的灵火依旧燃烧着，那扭曲的身躯已经不再动弹，它将变成混沌中的一缕死灰，成为苍白荒原的一部分。卡奈斯抽出激光手枪，蓝色的电浆向着如克里斯冲去。
“无用！”
传来的是如克里斯的嗤笑声，他看着卡奈斯，依旧秉持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善意”，在他看来如克里斯是如此愚蠢，那开裂的空间难道不正是欧姆弥赛亚的神迹，为何他们总是如此愚钝，迷信伪帝而忽略真实的知识与力量。
“我听到了，那迷人的语言，那正是更加高效的话语，那正当是欧姆弥赛亚的圣歌，看看吧，万机之神眷顾了我，这正证明伪帝的话皆为谎言。”
是的，伪帝正是如此虚伪，他宣扬无神的《帝国真理》，又将自己称作欧姆弥赛亚的代行，他的言行矛盾而前后相悖。他记得火星中流传的传说，火星的那场雨不过是灵能巫术，只是为了攫取万机之神的权柄。
阴谋家！
伪帝！他亵渎了如克里斯的信仰，将无数知识禁锢，多少技术的失落正是他的罪过，他亵渎了欧姆弥赛亚，而现在，他的耳边涌动着的低语，这才是真正的万机之神的教导，他将依照祂的指导献上祭祀，他将把真正的真理向人间传达：万机之神！万变之主！二而一的崇高神明。
“啊啊，赞美欧姆弥赛亚，赞美万机之神，”
如克里斯的状态几近疯狂，他的过滤器官中传来剧烈的气流交换声，如果此刻他还有肉身，那么大概率是在因为兴奋而颤抖喘息。他的身躯扭动着，一大一小两只畸形而未满羽的羽翼从他背后钻出，一只扭曲盘旋的骨质角钻出了他尚未改造的半个额头。
沉思者矩阵的湿件，此刻正剧烈地颤动着，八十一个屏幕正一个挨一个地跳出警告，这场不知是如何成立的仪式，此刻正在进入尾声。卡奈斯看到那条亚空间裂缝，如同正在崩溃一般，现实的边沿正不断剥落。
如克里斯的扬声器中传来了任何生物都难以发出的音节，卡奈斯听得出那是在笑，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飓风吹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得跪在了地上，那是一种源自于灵魂的战栗和恐惧，公义之羽上明灭的火焰努力地照耀着卡奈斯和塔维茨的灵魂。
一切都在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然而就在此时，一柄锋利的刀尖刺出了如克里斯的动力炉。他那尖锐的笑声停下了，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是呆愣的看着那个刀尖，一只惨白的火苗窜起，如克里斯瞳孔中变换的色彩正逐渐消散。
让他在临死前恢复清醒，亲眼看一看自己被污染成了什么样子，这才是对投入亚空间怀抱的叛徒最好的惩罚。
“你做得很好，卡奈斯。”
奈芙蒂斯看向那位喘着粗气的度亚特修士，而后者则向他露出了一个朴实的笑容，就如同他们刚刚见面时那样，那是最为纯粹的善意。如克里斯终于倒在了地上，那异样的羽翼和角依旧长在他的身上。
卡奈斯确实做得很好，他保护了塔维茨，杀掉了一只火妖，同时拖延了如克里斯的时间，坚持到奈芙蒂斯二人赶来。
“……谢谢您，导师。”
“肉麻一下就算了……要尽快送我的副官回去，还有，这玩意要怎么处理。”
阿库尔杜纳的声音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他将塔维茨从地上抱起，尽量注意不去造成二次伤害，他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做到这点并不难。
奈芙蒂斯回头向祭坛看去，在他杀死如克里斯的同时，阿库尔杜纳已经断掉了整个沉思者矩阵的电力——他一刀砍断了电缆——但是那道亚空间的裂隙并没有消失，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这并不合理。
祭司长皱起了眉头。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