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江汉龙吟

换源:

  长江水在云梦泽蜿蜒成网,潮湿的水雾笼罩着楚国郢都,连宫墙下的青铜兽首吐水装置,都凝着一层薄薄的绿锈。楚怀王捏着手中的加急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秦军已突破南阳盆地,前锋距郢都仅三百里,而他寄予厚望的大司马屈伯庸,正被御史大夫靳尚弹劾“私通秦国”。

此时的秦军大营,林峰正盯着青铜酒器中倒映的水纹。这种用司南车原理改良的“水纹罗盘”,能通过浮针指向,精准测算长江支流的暗礁分布。“楚国水师据守夷陵,以‘楼船阵’封锁江面。”副将展开的帛画上,密密麻麻标着楚国战船的分布,“他们用铁链连接百艘战船,号称‘江上长城’。”

林峰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夷道”——那是长江北岸的狭窄渡口,两岸峭壁如刀削,正是他选定的突破口。“传令下去,让墨家工匠在战船上加装‘螺旋桨’。”他指了指案头的木制模型,“再准备百具‘冲车弩’,用青铜齿轮驱动,可连发十丈长的破甲箭。”

夷陵江面笼罩着茫茫白雾,楚国水师的楼船在雾中若隐若现,船头的玄鸟图腾仿佛漂浮的幽灵。屈伯庸站在主舰甲板上,望着江面突然出现的黑点——秦军战船竟逆着水流快速逼近,船尾翻起的白色浪花,打破了楼船阵的绝对优势。

“启禀大司马,秦船速度诡异,似有妖法!”哨兵的惊叫尚未落地,第一波弩箭已呼啸而至。改良后的冲车弩发出沉闷的轰鸣,十丈长的箭簇带着倒钩,直接将两艘楚船的甲板钉在一起。屈伯庸瞳孔骤缩:“是改良的‘连弩车’!快砍断铁链!”

但为时已晚。林峰站在旗舰“白帝号”上,看着楚军楼船阵因个别船只被钉死而陷入混乱,手中令旗一挥,二十艘满载火油的“火船”顺流而下。这些火船的船底早被凿出小孔,入水即沉,却能借助惯性冲向楚船。“点火!”火箭划破雾霭,火油遇风即燃,瞬间在江面铺开一条燃烧的巨龙。

楚国水师的楼船用生漆涂缝,本为防水,此刻却成了助燃剂。火焰顺着船舷爬上桅杆,玄鸟图腾在火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水兵们跳入江中,却被冰冷的江水和燃烧的浮油吞噬。屈伯庸望着自己苦心经营的楼船阵化作火海,突然想起郢都流传的童谣:“秦人过江,玄鸟坠江”——原来不是预言,而是早有预谋的火攻。

当楚国水师在夷陵惨败的消息传到郢都,楚怀王正与靳尚在章华台饮宴。青铜酒樽“当啷”落地,楚怀王盯着靳尚呈上的“证据”——屈伯庸与秦军将领的“密信”,信纸边缘的火漆印,正是他平日最信任的大司马印玺。“寡人待他不薄,为何通敌?”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却没注意到靳尚袖口露出的秦国布币纹路。

真正的杀招藏在巫山深处。一支五千人的秦军小队,正沿着林峰设计的“之”字形栈道攀援而上。他们背着用藤条编织的“滑轮组”,能将百斤重的弩机分解后吊运上山;腰间悬挂的“震天雷”,改用竹筒装填火药,比陶罐更轻便耐用。当小队出现在楚军后方的巫关时,守关士兵正对着司南车模型发呆——那是秦军细作故意遗失的“战利品”,却暗藏能引发山火的磷粉。

“放!”秦军士兵将震天雷滚入楚军粮库,竹筒炸裂的瞬间,磷粉遇空气自燃,粮垛轰然起火。巫关守将望着满山遍野的秦军旗帜,突然想起楚人传说中的“山鬼”——那些能在绝壁上如履平地的身影,哪里是鬼怪,分明是带着现代工具的征服者。

郢都的青铜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楚怀王望着城外的秦军阵列,手中的玉笏“啪嗒”落地。秦军将士的甲胄上,凝结着昨夜急行军的露水,却比楚国的青铜剑更明亮——那是用齐国海盐浸泡过的防锈甲胄。林峰策马向前,身后跟着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推着“指南铜人”的墨家工匠,铜人胸前的北斗,正指向郢都的太庙。

“楚王可还记得,当年大禹铸九鼎以镇九州?”林峰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如今九州将一,九鼎当归。”他没有提及,为了这一天,秦军细作早已将楚国贵族的田亩账本、盐铁作坊分布图,甚至楚怀王宠妃郑袖的香粉配方都一一掌握——那些看似无用的细节,正是瓦解一个大国的关键。

太庙的青铜鼎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当秦军工匠开始测量鼎足的尺寸时,楚怀王忽然发现,林峰的目光始终落在鼎身的云雷纹上,而非鼎内的谷物——这个细节让他猛然惊醒:秦人要的不是九鼎的象征,而是九州的实利。

“林卿,楚国虽败,尚有黔中之地……”楚怀王的声音未落,便被林峰抬手打断。“大王可知,黔中的竹甲虽坚,却挡不住三棱弩箭?”林峰指了指远处正在搭建的浮桥,那些用“滑轮组”快速组装的木船,正将秦军的粮草源源不断运过长江,“而且,您的王叔昭雎,此刻正在秦军大营,与我商议‘分楚地而治’的细节。”

郢都的暮色中,楚国的巫祝们正在祭天台焚烧最后的龟甲,企图用占卜阻止秦军的脚步。但他们不知道,林峰早已让墨家弟子改良了甲骨的钻凿之法——当楚国的命运被刻在龟甲上时,那些所谓的“天命”,不过是他预先写好的剧本。

是夜,林峰站在郢都城头,望着长江上闪烁的秦军灯火。江风带来远处的渔歌,却混着焚烧战船的焦臭味。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新刻的铭文,正是用楚国文字写的“民贵君轻”,那是他特意让稷下先生刻上去的。“或许,真正的征服,从来不是鼎革之变,而是让楚人相信,秦国的盐,比楚国的巫祝更能带来丰年。”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太庙的飞檐,秦军士兵正用从齐国带来的起重机搬运九鼎。那些用滑轮和杠杆组成的器械,让笨重的青铜鼎在楚人震惊的目光中轻盈移动。楚怀王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屈伯庸入狱前的警告:“秦人带来的不是战争,而是一个新的时代。”

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咸阳,秦孝公正在查看最新的户籍竹简。楚国的编钟乐师、吴越的铸剑工匠、巴蜀的井盐技师,都在竹简上留下了新的籍贯。而林峰的下一道命令,正通过墨家的“传讯鸽”飞往各地:“善待楚地工匠,许其保留技艺,编入咸阳官坊。”

江汉平原的夜风掠过秦军大营,吹得“秦”字大旗猎猎作响。林峰坐在案前,看着新绘制的《禹贡九州图》,用朱砂将楚国故地标为“南郡”。笔尖划过“云梦泽”时,他忽然想起在稷下学宫读到的《尚书》:“江汉朝宗于海。”如今,他正让长江与黄河,在秦国的治下,真正成为九州一统的血脉。

而在楚国的残军中,一个受伤的楚卒正把捡到的秦军弩箭熔铸,企图打造新的兵器。他不知道,弩箭上的齿轮纹路,早已在他的熔炉中,悄悄埋下了另一个时代的种子——那个属于铁器、属于贸易、属于“车同轨书同文”的时代,正随着秦军的脚步,在江汉大地悄然萌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