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九州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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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谷关的暮色像泼墨般洇染在秦军玄甲上,林峰望着关外连绵十里的降旗,衣摆被西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传来斥候急促的马蹄声,铁蹄碾碎残雪,带来的不只是六国臣服的捷报,还有藏在降表背后的隐忧——楚国昌平君的使者昨日刚从夜郎借道,匈奴的细作正用狼粪在阴山绘制联络图。

“大人,苏秦的车队在关前滞留三日了。”副将王翦的声音混着兵器碰撞声,这位日后横扫六合的名将此刻还带着少年的锐利,“车上载着成捆的竹简,却无半车粮草。”林峰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饕餮纹,忽然瞥见关墙上新刻的“秦”字被工匠凿得格外深峻,石粉落在城下六国降卒的破衣上,像极了命运的隐喻。

洛阳废墟的天子太庙,断戟与龟甲在荒草间闪烁。苏秦的玄色深衣沾满尘土,却仍固执地跪在裂为三瓣的周鼎前。“林大人可曾想过,三皇五帝从未一统九州,强行聚合只会让列国如断线之珠。”他抬头时,眼中映着秦军士卒搬运九鼎的身影,八名壮汉的号子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寒鸦。

林峰的战马在碎玉路上踏出血痕,马鞍上的牛皮地图边角已磨出毛边,那是他遍历函谷、太行、南阳后的心血。“三皇五帝时,诸侯以玉帛相见;如今列国以戈矛相向。”他抽出腰间竹简,上面用朱笔圈着商鞅新修的《郡县制条例》,“唯有让黔首知道,无论楚地还是赵地,耕织皆可免徭役,讼事皆有律可循,九州才能真正归一。”

话音未落,三百辆载着关中粟米的牛车已碾过废墟。衣衫褴褛的周民挤在道边,看着秦军士卒将掺了豆粕的饼子掰成小块。有老者捧着饼子落泪,浑浊的眼睛映着车辕上的“秦”字——去年赵军过境时,他们被抢走了最后一斗粟,而秦人来了,却按商鞅定下的“授田制”,给每个丁男分了百亩良田。

太行陉的秋雨让山石愈发湿滑,赵军的滚木礌石在山道上堆成壁垒。赵葱站在鹰嘴岩上,望着谷底秦军的篝火像流萤般移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藤甲摩擦声——那是他暗中招募的山戎勇士,擅走绝壁,可将三十斤重的石锁从百丈高空砸下。

但他没看见,林峰正与当地猎户席地而坐,用青铜酒爵盛着山椒酒,听他们讲述太行深处的隐秘小径。“老丈可知,为何秦军不攻正面?”林峰指着岩壁上垂落的野葡萄藤,“当年智伯水灌晋阳,靠的是熟知水道;如今我要破太行,靠的是熟知山径。”他将随身玉佩递给猎户,换取对方在牛皮上画出的“飞虎径”——那是连赵军斥候都未曾发现的猎人小道。

决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打响。二十名秦军锐士背着皮绳铁爪,像壁虎般贴着岩壁前行,草鞋裹着兽毛,竟连岩鼠都未惊动。当第一声梆子响从望楼传来,赵葱惊觉三道防线已失两道,秦军的“隼旗”正沿着飞虎径席卷而上,而他的山戎勇士,还在等待天亮后的正面决战。

咸阳宫的铜灯将九鼎照得金碧辉煌,六国贵族的冠冕在丹墀下投出长长的阴影。秦孝公接过玉圭时,林峰注意到他袖口的绣纹从玄鸟变成了应龙——那是周王室的图腾,却被秦人赋予了新的含义。“即日起,废六国刀币,行秦半两。”商鞅的弟子公孙贾展开竹简,声音在空阔的大殿里回荡,“敢私铸者,黥面为城旦。”

阶下的齐国盐商陈错握紧了袖中的秦币,掌心的汗渍洇湿了钱文。三个月前,他还在为楚国的蚁鼻钱贬值发愁,如今却发现,载着秦币的商船能畅通无阻地驶过魏境——因为魏国的关吏知道,秦币能在咸阳的官市兑换真金白银。

深夜的丞相府,林峰对着青铜镜整理冠带,镜中映出案头未批的军报:黔中郡传来竹甲兵的画影,匈奴单于庭的狼图腾在云中郡边界频繁出现。他忽然想起初到秦国时,在栎阳城头看见的景象:商鞅在城门立木为信,百姓们眼中的怀疑与期待,与此刻六国降民的眼神如此相似。

“大人,南郡都尉快马加鞭,说昌平君已在夜郎打造楼船。”王翦递上的竹简还带着南方的潮气,“夜郎王送来战书,言称‘秦剑虽利,难破竹甲;秦马虽壮,难渡烟瘴’。”林峰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五溪蛮地,忽然想起猎户曾说,那里的竹子能长到碗口粗,当地人用竹篾编织的甲胄,连青铜剑都难以穿透。

他铺开新制的《九州舆图》,用朱砂在“黔中”“云中”两处画圈。前者是连峰际天的山地,后者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却都像卡在秦国咽喉的骨刺。“传令下去,在巴郡征调习水的艨艟卒,在陇西挑选善射的骑士。”林峰的目光落在“蜀郡”二字上,那里的栈道刚刚修通,或许可以借道僰人之地,绕到夜郎背后。

更漏声中,墨家巨子腹?求见,带来的不是机关术,而是一卷《禹贡》抄本。“先生可还记得,大禹治水时‘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腹?的胡须上沾着墨汁,显然刚从书斋赶来,“如今治天下,亦需‘刊木’——刊除六国异制,奠立秦制根基。”

林峰点头,忽然听见宫外传来喧哗。原来是咸阳百姓在围观新铸的度量衡器,有商贩用秦斗丈量粟米,发现比旧制足足多了一升。“秦人不欺百姓!”欢呼声穿透宫墙,让案头的军报都染上了暖意。他忽然明白,真正的统一之战,不在太行陉的绝壁,而在每个百姓心中——当他们发现秦制能让日子过得更安稳,便是九州归一的真正开始。

此刻的黔中郡,昌平君正站在竹楼之上,望着夜郎勇士在河心洲操练水战。他手中的青铜剑刻着“复楚”二字,却在看见秦军艨艟顺江而下时,第一次感到恐惧——那些战船的形制,竟与当年吴子胥训练的水师如此相似,而他不知道,这正是林峰遍阅楚国典籍后的谋划。

北方的阴山脚下,匈奴单于挛鞮头曼抚摸着狼首弯刀,听着斥候禀报秦军在云中郡推行的“马政”:凡牧民献马十匹,可免三年赋税。他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秦人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剑,而是他们让敌人的子民,心甘情愿为他们养马。”

咸阳宫的晨钟响起时,林峰已在驰道上目送首批南征的船队。船工们唱着改编的秦歌,将楚地的《越人歌》换成了“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百越的丛林里,在匈奴的草原上,在齐鲁的儒者书房中,还有无数场看不见的战争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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